女工铊中毒昏迷月余 铊黑市蔓延每公斤万元

　　刘美招是东莞首例铊中毒的女工，原因成谜。刘美招的母亲（右）在ICU里呼唤着女儿的名字 本报记者 林春挺 摄

　　刘美招就职的是一家大型美资公司。据她车间的同事介绍，她们平时工厂生产时，会接触到含铅、铬、汞等6种重金属元素的化学物质，但没接触过含铊元素的化学物质

　　记者 林春挺 发自广州

　　刘美招就职的是一家大型美资公司。据她车间的同事介绍，她们平时工厂生产时，会接触到含铅、铬、汞等6种重金属元素的化学物质，但没接触过含铊元素的化学物质

　　8月14日，南方医院，刘美招一动不动地躺在ICU(重症护理)的病床上，她的身上被插上5根管子，两旁则是各种闪动着的显示器。医护人员为其输液，其母亲则不停在她身前呼唤：“妈妈来看你了，妈妈来看你了。”

　　至今，刘美招，这位37岁的江西籍农村东莞市普思电子厂女工经已在这里躺有30天余了。她是今年7月22日被确诊患上了罕见的铊中毒。

　　“刘美招中毒很深，大脑神经被摧毁，目前医院只能先尽力把她身体里的毒素排除，未来是个什么情况我们还不好说。”主治医生说。

　　值得一提的是，铊这种剧毒物质，根据《国务院化学品危险物品安全管理条例》规定，禁止随意买卖、私自销售危险化学物品。一般情况下，通过正规渠道购买铊，必须要单位开证明，还要有销售登记。

　　但记者发现，铊在网上就像其他正常的产品一样可以购得。

　　尽管至今刘美招究竟是职业中毒还是被人投毒抑或其他，尚未得知。但刘母认为，刘是被人投毒的，南方医院确诊刘为铊中毒后，亦怀疑刘是被他人投毒所致。

　　据记者了解，十许年间，我国发生数十起铊中毒事件，其中多起则已被警方侦破为投毒所致。

　　悲剧背后，值得令人反思。

　　核武器般的摧毁力

　　“我牙龈起泡，吃不了东西”。节后，“她说我双手麻木，手上提袋东西都不知道”。于是，刘母回忆，女儿在今年端午节前在电话中告诉她说，“她就叫我问问土方(偏方)”。刘美招后来就按照母亲所得来的土方“吃排骨煲汤”。

　　但结果是，刘告诉母亲，土方“越吃越(病)厉害”。

　　6月21日，还在上班的刘美招终于撑不住了。铊开始在她的体内施展魔力，麻痹她的下肢，以至于她无法行走。

　　8月14日，记者在南方医院ICU见到刘美招时，她的头发已全被剃光了，她两眼直瞪着，但一动不动。

　　“她今天好像好些了，能睁开眼睛了。”刘的妈妈一边对记者说一边则不停地低声唤着刘美招的名字：“妈妈来看你了，你听到了吗？”

　　刘美招自然没有听到。

　　实际上，除了她胸脯不停地起伏之外，似乎没有看到任何的生命迹象。挽救她生命所需要的一切，比如氧气，则是借助呼吸机的压送，通过一根管道，直插鼻中。另外的药物和营养均需通过管道输送。“她好多天没吃东西了。”母亲说。

　　根据医学对铊的了解，急性的铊中毒患者常有恶心、呕吐、腹绞痛，甚至昏迷、抽搐、休克等症状；而慢性铊中毒患者，初期为全身无力、食欲减退、头晕、头痛、失眠，随后便出现手指震颤、视力减退、脱发等症状。

　　刘母和女儿(刘的女儿)回忆，铊在刘身上所释放的威力巨大且迅速。而在医生看来，铊是如此罕见，以至于显得神秘。

　　“如果早一点确诊是铊中毒，早一点解毒的话，她的情况可能没有这么糟糕。”刘母多次向采访她的记者重复着这句话。

　　对此，主治医生解释说，因为铊中毒是很罕见的，医生在没有找到确切证据时，不会轻易想到是铊中毒。

　　“国内大部分铊中毒难以做到早期诊断，与发病少、一般医院不能检测和医生的经验等因素有关。诊断难，治疗也难规范。铊中毒的早期表现，如周围神经损伤、脱发已经很典型，但是医生往往没有把二者联系起来思考。”北京朝阳医院职业病与中毒医学科主任医师、教授郝凤桐向本报记者解释，“想到了，就不难诊断。”

　　铊中毒的罕见和神秘，例如，1994年12月，21岁的清华大学生朱令，因腹、腰四肢痛及脱发，多脏器功能衰竭并于1995年4月5日上网求救，几个月后才确定是铊的使然。

　　6月16日前后，刘美招口腔出现溃疡等症状；约4天后，她的手脚麻木，头发脱落，随即住进东莞一家医院治疗，并被诊断为颈椎有问题。此后，当月29日，她被转到广州南方医院。7月14日，该院给她做了颈椎手术。手术两天后，刘美招开始昏迷不醒，直至22日，才被确诊为铊中毒。

　　刘美招在南方医院的主治医生介绍，刘美招体内铊浓度之大，比正常情况超标几千倍，但由于国内目前没有正式上市的治疗铊中毒的药品，目前该院给刘治疗用的是无正式批文的药品，该药品主要用于军事用途，如，“对付核战争”。

　　销毁的不仅是身体

　　刘母依然记得，在端午节前后，刘美招给她打了一个电话。“她说要给我寄2400块钱，2000块用于她儿女的生活费(刘的两个孩子均寄住在外婆家)，400块是给我治病的。”其母亲告诉记者，“我当时有病，她叫我要好好看病。”

　　然而，刘美招现在不能给母亲打电话了，更不能给母亲寄钱了。相反，铊现在则驱使她需要更多的钱。

　　自住院30多天以来，刘一天的治疗费用需要约8000元，“刚开始的那一两天一天就是一万多”，刘母说，铊已经销毁了刘美招夫妇十几年来靠在外打工所得不到十万的积蓄了。

　　显然，这并不能满足铊的贪婪。刘美招所在的长安普思电子厂刘经理告诉记者，刘入院后公司已先后为其支付共计7万余元医疗费。另外，刘母说，他们还向村里的亲戚们借了5万。

　　而据刘的主治医生12日介绍，刘还需要半个月的治疗方可排除她体内所淤积的铊。也就是说，铊还要销毁刘更多的钱。

　　17日，主治医生告诉本报记者，刘需要治疗的时间或许比半个月还长，“具体时间现在还真不好说。”这意味着，铊要销毁的钱比更多还多，也意味着她的生命又少了一丝希望。

　　值得一提的是，据医生介绍，尽管能把刘美招体内的铊全部排出，刘也许还会留一下后遗症，比如，失明，脑部神经萎缩，运动机能丧失等。

　　15年前，清华大学女大学生朱令因铊中毒被转入ICU后，一度昏迷长达五个月。在铊的摧毁下，她脑部神经萎缩，运动机能完全丧失，长期以来只能坐卧，导致她腿部肌肉萎缩，肺叶萎缩到了第四根肋骨。

　　另外，据了解，朱令多次住院，屡屡生命垂危。由于大脑受创，如今已经36岁的朱令，记忆还停留在15年前。

　　而在铊尚未渗透入她的体内之前，作为清华大学的高材生，朱令精通钢琴和古琴，既在清华民乐队中担任骨干乐手，还是一名北京市二级游泳运动员。

　　但这些令人羡慕的技艺对于今天的朱令来说，早已一无所有了。尽管她目前可以扶着铁架站起来，但是非常勉强，还需要别人在身后加以保护，但对她来说，这已经是很大进步了。

　　事实上，按目前的状况来看，刘美招最好的结果似乎就是保存生命了。

　　由几十年生命所积累起来的一切，大脑，视力，运动机能以及其他，铊都能够在短短的几个月内把它们吞噬殆尽。

　　毒自何处来？

　　据刘美招工作所在公司的车间的同事介绍，她们平时工厂生产时，会接触到含铅、铬、汞等6种重金属元素的化学物质，但没有铊元素的化学物质。

　　该厂刘经理亦向记者证实，电子厂目前有3000多名员工。刘美招是该厂倒胶部的一名普通员工，她的主要工作是把做好的铜线线圈用胶水固定在一个金属外壳内。她已在该岗位做了6年多时间。另外，刘美招工作的那条生产线上一共有100多人，除了她发生这样的事情外，其他的员工身体都没有出现过类似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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