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岁网瘾少年在武校特训死亡

2010/9/2 23:17:16 作者:nvwu 来源:女物情感网
“像世昌文武学校这样的教育机构,有关部门应该加强监管,甚至取缔。2010年7月10日,衡山世昌武校校长郑世昌于深夜23时许应周鹏家长的要求,带领1名副校长、2名教官、2名学员将周鹏从湘潭接到武校。

  “像世昌文武学校这样的教育机构,有关部门应该加强监管,甚至取缔。”8月31日下午,湖南省湘潭市某茶楼。虽然离儿子周鹏的事发时间7月11日已过去了一个多月,但依然难掩父亲周丁(化名)心中的怨气。

  2010年7月11日凌晨1点左右,18岁的周鹏在湖南衡山世昌文武学校(以下简称“世昌武校”)非正常死亡,这离他被送到学校接受特训不到两个小时。而前一天晚上11点50分,周丁才将儿子交予校方,当时校方信誓旦旦承诺过“保证小孩人身安全”。

  后经衡阳市委、市政府组成的调查组查明,周鹏当天到校后,情绪不稳定,强烈要求回家并吵闹。世昌武校校长郑世昌让在场的3名教官喊来7名学生,在特训营1号教官宿舍对周鹏练“鳄鱼功”,大约练功20分钟,周鹏渐渐丧失反抗能力,并出现不适症状。在送往医院途中死亡。

  随即,衡山世昌武校特训班的一些“秘密”也逐渐浮出水面:世昌武校存在着诸多外界不为人知的“暴力治校”管理手段。而这不仅仅只是世昌武校独有的现象——让人震惊的是,市面上如雨后春笋般涌现的各种网瘾戒除机构以及“问题少年特殊学校”,都或多或少充斥着各种暴力手段。

  有专家认为,所谓的网瘾更多的应该是一个社会问题,是随着网络文化和网络生活的飞速发展出现的一种社会现象。

  当供应与需求编织成一张网时,这个市场该如何来规范与引导,促使其健康良性发展,这是网瘾青少年群体之外,更需思考的一个沉重话题。

  网瘾少年的非正常死亡

  对于儿子的“变坏”,像普天下所有父母亲一样,周丁感觉有心无力。

  儿子周鹏今年18岁,高三毕业。周发现儿子整天沉溺于网络,是从高二开始的。迷上了网络后,儿子周鹏的学习成绩一落千丈。

  在父亲周丁的印象中,未染上网瘾前,儿子在就读的湖南师范大学附属中学的高中班级中,可以排到前几位,并多次在全国青少年国际象棋比赛中获得优异成绩,获得了候补棋协大师证书。今年高考,学理科的周鹏只有300多分的成绩。这样的分数在有着全省示范性高中之称的学校来说,算得上非常不理想的。

  周丁很焦急,也想了很多办法,都失败了,但他并不认为是自己的原因。周丁说,虽然自己是承包工程的基建老板,但对于儿子的教育和管理,素来严格。

  网络就像一块磁铁,有着无尽的魔力。临近高考前两个月,周鹏索性回到了湘潭,在被看作是高考冲刺最关键的时刻,周鹏却把多数时间泡在了网吧里。

  高考成绩出来后,最终验证了周丁的担心,“如果儿子不天天上网的话,考个普通本科应该没问题”,300多分的理科成绩不得不让周丁为儿子的下一步着想,周母也四处打探和找寻能“拯救”孩子的方法。

  在湖南某电视频道,周丁看到了世昌武校的广告宣传片。暑假时期的招生高峰期,各种招生广告铺天盖地。

  “没有教不好的学生,只有不成功的教育。不管怎样调皮的学生,在我校就读,都能从根本上转变成一个好学生。”这一段在电视台播出的广告词,让周丁记忆犹新。

  周丁心里盘算着,如果能让孩子戒除网瘾,家庭条件不错的他打算让孩子复读一年,“来年再考个好学校”。抱着试一试的想法,周丁拨通了世昌武校的招生电话。

  2010年7月10日,衡山世昌武校校长郑世昌于深夜23时许应周鹏家长的要求,带领1名副校长、2名教官、2名学员将周鹏从湘潭接到武校。

  据一位知情人透露,当天,周鹏父母还特意请武校一行人吃了饭。

  武校随同的2名学员还绘声绘色地向周鹏家属讲述了武校的故事,让周鹏父母放心。最后,周鹏父亲带着武校的人,一起到了网吧找到了周鹏。此时,周鹏已经在网吧两天没有回家了。

  对于世昌武校一行人的突然到来,周鹏很吃惊,也表现出了抵触情绪。

  可是,对这一细节以及周鹏是如何上了武校的专车到达衡山县的,包括周鹏父亲在内,所有受访人都语焉不详,不愿提及。

  到校后,在得到校方“保证小孩人身安全”的承诺后,周鹏的父母交纳了近3万元特训费,让周鹏参加了“文武兼修特训营”,并签署了协议书。

  然而,父母离开后不久,周鹏便大吵大闹,强烈要求回家。世昌武校一位罗姓负责人接受采访时表示,周鹏当时还扬言说:“如果要我去(这所学校),我就死给你们看。 ”

  为了防止周鹏自杀,武校校长郑世昌及教官反复对其做思想工作后,周鹏仍思想不通,吵闹不停。郑世昌让在场的3名教官喊来7名学生,在学校男生宿舍特训营1号教官宿舍对周鹏练“鳄鱼功”,大约练功20分钟,至7月11日1时许,周鹏渐渐丧失反抗能力,并出现不适症状。在场教官向郑世昌报告并当即对周鹏采取了急救措施后,迅速送往衡山县人民医院抢救。11日1时40分,医院向县110指挥中心报警,并证实周鹏在送往医院途中死亡。

  7月24日,世昌武校与周鹏家属达成赔偿协议,并于8月4日在衡东县火葬场火化。

  文武学校里

  不为人知的“秘密”

  在世昌武校,不少学生对“鳄鱼功”并不陌生。此功系校长郑世昌独创。记者从多方证实,所谓“鳄鱼功”,即安排几位学生将不听话的学生按倒在地,学生分别坐在四肢和身上,压20到30分钟,直到被压学生不再反抗为止。

  让郑世昌万万没有意料的是,周鹏竟成了“鳄鱼功”的牺牲品。

  之后,有网友在网上发帖对此事进行了披露。一篇名为《揭秘湘潭学生在衡山世昌文武学校离奇死亡***》的帖文称,校长郑世昌对于问题学生进校时的一贯做法就是,先让问题学生进黑房,所谓黑房就是“专门对学生使用暴力,拳打脚踢的房间”。这还是第一关,第二关便是“鳄鱼功”。

  据衡阳市委、市政府针对此事的回复函称,至7月11日16时,世昌武校校长郑世昌等11名涉案嫌疑人已全部抓获到案。除一名学生因不满14周岁外,其他10人已被刑事拘留。9月1日,衡山县公安局一位负责人告诉记者,经法医鉴定,周鹏死因为体位性窒息死亡。校长郑世昌及两位教练3人正式被检察院批准逮捕。

  在多数人看来,周鹏事件的发生,具有相当程度的必然性。有人甚至一针见血地指出,这只是迟早的事。

  作为主管部门的衡山县教育局,9月1日下午,该局民办教育股股长王春晖在接受《法制周报》记者采访时表示,此事的发生,一部分与校长郑世昌本人素质有关,一部分与学校本身的体制有关,其学校没有聘任业务校长,加上学校在外聘教师方面,没有把好关。

  1996年,郑世昌辞掉在深圳的高薪工作,回到家乡衡山县创办了“衡山世昌文武学校”, 成为衡山首家文武兼修学校,以招收小学与初中学生为主。伴随学校规模的不断扩大,以及我国民办教育事业走上正轨,衡山县教育局将世昌武校一并纳入公办学校管理范畴,享受同等待遇。

  有媒体曾报道说,10多年来,郑世昌没要国家一分钱,把一块曾经是荆棘丛生的荒地建成了如今拥有建筑面积8000多平方米、占地面积70多亩,有300多名师生员工的漂亮学校。

  即便如此,由于文武学校高昂的学费,让不少普通家庭望而却步。世昌武校生源构成中,大多数都来自外地。

  而毗邻衡山县不远的衡东县、衡阳市南岳区及祁东县,均有类似的文武学校。竞争压力可见一斑。

  打造特色品牌,以此招揽更多的生源成了所有武校争相破解的一个命题。世昌武校将目光投到了网瘾问题青少年这个群体上。

  事实上,早在此前,湖南类似的特殊学校已如雨后春笋般四处开花。

  2009年5月18日,郑世昌向衡山县教育局打了一个简单的报告,称学校准备开设“问题少年转变培训班”,主要针对12岁至18岁的问题青少年。不久后,当地教育局给予了批复,但教育局要求只能以“问题青少年转变培训班”的形式开班,且暂时试行。

  记者看到,这份申请报告并没有提到管理模式、收费标准、学习时间等具体细节。拿到教育局的批复后,世昌武校进行了私自变更,没有按教育局的意见实施,而是以“快乐成长特训营”的名称对外进行招生。学习时间分为3个月、6个月、1年。费用分别为1.2万元、1.8万元和2.8万元。此外,“快乐成长特训营”的名称还被广泛用于省内各大媒体的平面和电视宣传。

  “这样的作法肯定是违规的,我们多次与学校领导交涉,但他们置若罔闻。”衡山县教育局民办教育股股长王春晖说,按规定,世昌武校的所有对外广告及网站招生内容均需到教育部门登记备案。

  据世昌武校一位负责人透露,“快乐成长特训营”招满15个人后便开班。(法制周报新闻热线:0731-84802117)

  在外界看来,这样的收费绝不会亚于任何一所“贵族学校”的标准。

  教师素质被衡山县教育局看作是“周鹏事件”另一个导火索。

  直到事发,王春晖才知道“鳄鱼功“一说。王告诉《法制周报》记者,对于世昌学校的日常监管,主要是通过开学与期末检查,平常,不是特殊情况,一般不去学校。

  世昌武校周边的邻居告诉记者,除了早上能看到学生出来跑步以外,其余时间,学生采取全封闭式管理,学校里发生了什么,外界很难知晓。这也从一定程度上为教官使用暴力创造了条件。

  在王春晖的印象中,2010年元旦的时候,世昌武校举办了一场名为“我的理想”思想转变汇报大会,他作为嘉宾参加了。会上,几位学生脱稿演讲,讲述了自己思想转变过程,“让他非常感动”。

  他说,还是有少部分学生通过“快乐成长特训营”达到了效果。但是否彻底戒除网瘾,改掉了恶习,王春晖则说,他不知道。

  戒除网瘾机构普遍存在暴力现象

  听闻世昌武校打死学生的消息,长沙的袁先生并不感到意外。

  袁先生告诉记者,今年暑假,女儿厌学逃学,他也将孩子送到了邵阳一家问题青年矫正学校。原本打算放两个月,快一个月的时候,袁先生出差邵阳,准备顺便去看望下孩子。他偷偷躲在窗外看孩子时,无意被孩子发现,他立马转身离去,开车就走。孩子边哭边跑,追了一公里多路,在汽车反光镜中,袁先生看到了孩子,实在不忍心,等他刚一下车,孩子一把抱着他的裤腿,央求父亲带她回去。

  接到孩子后,袁先生问女儿最大的想法是什么。女儿说,她最大的心愿是回家后吃一个白面馒头。

  近年来,孩子网络成瘾让很多的父母倍感焦急,于是四处寻求戒除网瘾的良方。因为需要,所以催生了很多戒除网瘾的机构,户外拓展、军训、行走学校等应运而生。

  有媒体报道称,有着“全国戒网专家”之称的杨永信曾在网瘾孩子太阳穴或手指接通电极,以电流刺激脑部的治疗方式引起了极大争议。

  有专家认为,所谓的“网瘾”,与烟瘾、酒瘾最大的不同就在于它属于“非物质依赖成瘾症”。 此后不久,卫生部叫停了“电击治疗网瘾”。

  资料显示,今年年初,中国青少年网络协会发布的中国青少年网瘾报告(2009)显示,目前我国城市青少年网瘾群体约占青少年网民的14.1%,约2400多万人,值得一提的是与2005年相比,13-17岁年龄段的网瘾青少年比例有所下降。47.9%的网瘾青少年把“玩网络游戏”作为其上网的主要目的并且花费的时间最长,属于“网络游戏成瘾”;13.2%的网瘾青少年在“聊天或交友”上花费的时间最长,属于“网络关系成瘾”。

  有“中国戒除网瘾第一人”之称的陶宏开宣称:目前社会上的戒除网瘾机构90%以上均是直接或间接使用暴力,比如被铁栏杆包围的监狱式环境,被家长强制或欺骗下进门,这些都是违法的,从一开始他就坚决反对,强烈建议政府出面监管。

  陶宏开主张,让网瘾孩子在宽松的环境下治疗,即采取心理沟通、家庭治疗、环境改进、行为矫正“四位一体”的治疗模式。

  陶宏开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谈到,对于已经进入青春叛逆期的少年,建议家长多了解孩子,设身处地考虑孩子的想法,了解孩子的兴趣和爱好。了解之后,方能沟通,家长教育孩子要引导孩子自主成长,培养孩子的“自主性”,孩子懂得了责任之后自然会健康成长。

  “世昌学校出的这个问题,也给教育部门提了个醒,不仅是结果的管理,更重要的是一个过程的管理。同时也看到了民办教育发展过程中,出现的漏洞及不足。”王春晖说,他希望国家能成立一个专业的机构,像戒毒所一样,将网瘾及问题青少年纳入一个规范管理的教育机构中去,避免再出现像周鹏那样的死亡和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