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日,花都区杨屋村永福路,这个没有盖上沙井盖的下水道口吞噬了7岁男孩刘仁鹏,他的遗体后来在下游4公里处被找到。南都记者 梁炜培 摄
昨日早晨7时40分,失踪的一年级小学生刘仁鹏被找到时,已经身亡。前日下午5时左右,他与同伴在花都区狮岭镇杨屋村永福路上玩耍时,掉进没有盖上沙井盖的下水道内,遭急流卷走失踪。
“本想在城市赚钱养儿子。没想到,儿子在城市没了”。
昨日中午,悲痛中,孩子父亲与众亲属弄来一个冰箱。他们打算在事故发生的下水道口旁存放小孩遗体,抗议政府主管部门未尽管理责任。在多方劝阻下,昨日下午5时许,小孩家属与政府相关部门达成协议,花都城区市政设施管理局先垫付10万元赔偿款,处理后事。其赔偿余款再行支付。
“他们说要在水中抓鱼”
遇难小学生名叫刘仁鹏,今年7岁,河南固始县人,随父母住在杨屋村德滋里下陂八巷7号。
近两日连续大雨,花都区永发大道、永福路等杨屋村附近道路的部分路段被浸泡在水中。刘仁鹏的表叔,12岁的魏涛说,前日下午5时左右,他从永发大道上的化肥市场回家。路过永福路与永发大道交界口时,他看到刘仁鹏和另外两个小孩在玩水。
“他们说要在水中抓鱼”。
魏涛看到,刘仁鹏等3名小孩拿着剪掉了瓶盖的大雪碧塑料瓶,在水深至脚踝处的街道上到处找鱼。魏涛随后跟上。4人从永发大道玩到永福路。在大阳摩托厂的西门口,刘仁鹏看到前方一处水中有鱼游动,兴奋地拿着瓶子跑过去,准备抓鱼。
没有加盖的深洞陷阱
“突然整个人(刘仁鹏)掉进水里,不见了”。
魏涛吓了一大跳,本能地冲上前去,打算伸手到水中去捞消失的刘仁鹏。但冲到刘仁鹏消失的地方时,他猛然刹住脚步。前面一步之外有一个巨大的深洞,附近路面的水不断往洞中灌去。
魏涛蹲下身子,伸出双手,在洞中水里胡乱抓捞,但没有碰触到刘仁鹏身体任何部位。“洞里的水很急”。
他赶忙跑回家,通知刘仁鹏的母亲高学丽。
高学丽与住在一起的亲属们立即赶到永福路,发现刘仁鹏掉进的深水洞是一条下水道。刚刚下过几场大雨,下水道内水流湍急。下水道口没有盖上沙井盖。路面上的水浑浊,粗看上去,很难看清水下暗藏着一个没有加盖的深洞陷阱。
找到天马河也没发现小孩
高学丽的亲属马上报了警。
花都区新东派出所接到报警。消防车、警车和120救护车先后赶到现场。消防员找来几根长长的竹竿,伸进敞开的下水道口,探触,仍然没有找到刘仁鹏。
高学丽的十多名亲属,沿着下水道内水流方向,一路下寻,直找到下水道尽头的天马河,也没有发现失踪小孩的踪迹。
“20分钟不到,消防员、警察和120医生都离开了。”刘仁鹏的姑奶刘加珍说,最后只有他们家属留在现场,继续寻找。
昨日凌晨4时许,高学丽夫妇和亲属们暂时离开现场。2个小时后,刘仁鹏的父亲刘超和一个表叔拿着2个充了气的货车内胎,再次赶到事发现场。
4公里外树杈上发现尸体
路面上的水已经退却,下水道内的水位下降。
刘超和表叔进入下水道,一人乘坐着一个货车内胎,沿着水流方向一路寻找下去。早晨7时40分,在距离刘仁鹏掉进下水道的事故现场约4公里外的广东行政职业学院附近河道上,刘超两人终于发现了在下水道中失踪的刘仁鹏。
“挂在一个小树杈上,才没有被水冲走”。此时,刘仁鹏已死去多时。
昨日上午,刘超与亲属将刘仁鹏的遗体搬到他出事的下水道口旁,表示:“他们(指有关政府主管部门)要给个说法”。10时30分左右,花都警方、下水道管理方的花都城区市政设施管理局也赶到现场,对刘超等亲属进行劝说和处理善后。
预付第一笔赔偿款10万元
“那时(指事发时的前晚)他们怎么一个都没有来;等我们找到孩子的尸体,他们全来了”,刘超哭着说,“如果是某位大官的子女出了事,他们会这么晚来吗”。
昨日下午1时左右,刘超的一名女亲属推来一个冰箱。刘超与其他亲属上前,要把放在太阳下的刘仁鹏遗体放进冰箱,暂时低温保存。刘超说,“不给个说法,就不让运走孩子尸体”。在场十多位***连忙上前,阻止将孩子放进冰箱并进行劝说。
在双方争执一番后,刘超等亲属最终放弃了这一做法。双方开始进行事故善后协商。昨日下午5时左右,花都城区市政设施管理局向刘超等家属预先垫付了10万元赔偿款。
花都区政府宣传部门负责人称,这是第一笔赔偿款,用于家属处理死者善后事宜;另外以后还有赔偿。在双方协商好后,刘超等亲属,让殡仪馆的车将刘仁鹏运走。
■回忆
9月1日,孩子刚刚上小学
刘超说,儿子刘仁鹏是个早产儿。
母亲怀孕7个月,儿子就出生了,体重仅仅2斤多重。
全家人守在医院,盯着给孩子打吊针的吊管里的药水,一滴一滴地掉下,流进孩子体内。
“几分钟才掉一滴,每掉一滴我们都会高兴得跳起来”,刘超哭泣着回忆儿子出生时活下来的艰难。
在家人和医生的精心护理下,刘仁鹏终于活了下来,渐渐成长为一个健康的小孩,并随父母来到了城市。在出事前,刘仁鹏从杨屋一村的幼儿园毕业,9月1日,刚刚进入杨屋一小读一年级。
“昨天还收到老师的短信,教我怎么和儿子相处,教育儿子”,刘超拿出手机,里面有杨屋一小老师给他发的如何教育孩子的短信,“等着他考大学,现在考没了”。
做货车司机的刘超希望在城市赚钱,供儿子读书考大学。他盼望着自己这个聪明的早产儿能改变他和家族的命运。
“现在希望一下子没了”。
■一家之言
恐怖汹涌的地表缺口
又一个孩子长眠于城中地底的潜流,他只有七岁。“本想在城市赚钱养儿子”,父亲非常简单的一句话,却是支撑这个家庭的根本大道。然而,“没想到,儿子在城市没了”,这一句更简单,简单到彻底绝望。
那个恐怖汹涌的地表缺口,那个杀人于瞬间的血盆大口,它几个月前刚吞噬了20岁的大学女生李淑芬,几天前可能吞噬了另一个不知名的女孩,现在,它吞噬了小学一年级新生刘仁鹏。
不知道城中的居民们还得多少次阅读这类最无辜、最无奈、最无助的死亡。
我们有充分理由相信,可能它还吞噬过其他的人,因为那些缺口的獠牙在黑夜,或者白昼,随时都会张开,露出这座城偶发的锋利寒光。它们将鲜嫩的生命卷入无盖的深渊,留下爱、温暖、和睦、希望,独自伤痛地守在地表之上,任岁月磨蚀至无形。
这一种钝切的锥心之痛该如何抵受啊。
是的,可能有赔偿和帮助,但是,对往生者和他们的亲人,这些仅止于安慰。治标不治本的。我们最愿意看到的是,“二十四小时巡查”能真正落地,而当魔鬼有意或者无意张开它们缺口的时候,一定有制度上的守望者出现在那旁边,用心看护所有接近危险的生命。当然,最好是能即时盖上那个缺口。
让魔鬼绝望,就是让生命有望。
我们永远不愿读到下一篇相似的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