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金红身穿橙色衣服走出电梯,第一次正式面对媒体。
母亲面对媒体
191天,对于被母亲强行送进精神病院的朱金红来说,也许是人生中最难熬的一段时光。但这一切,都在昨天傍晚峰回路转,前一天还拒签律师函的母亲唐美兰,其强硬态度在24个小时内突然惊人逆转,竟同意将女儿接出院,并表示全家要一起过中秋节。
上午
朱金红父亲、姐姐接收律师函
昨天上午,当记者分别和朱金红的同学、南通市人大、第四人民医院等方面联系时,没有任何征兆表明,朱金红在昨天可以出院。
这个判断,并非臆测。因为从13日到14日所发生的事情表明,朱金红出院,似乎仍然是个未知数。据13日随南通四院和南通妇联有关负责人送达律师函的同行介绍,唐美兰拿到律师函看都没看,就扔一边去了。“情绪十分激动,我们采访她,她张口就骂人。”无论是医院专家耐心向其解释朱金红的病情已经缓解可以出院,还是律师向其解释监护人的义务和责任,唐美兰仍然坚持朱金红的病没有好透,拒绝接其出院。不过昨天上午,三份律师函送达到朱金红父亲和两个姐姐处时,三人都分别签收。但这样的变化相对于家中唐美兰的强势,显然没有太大意义:“还不是老太太说了算?短时间内朱金红出院肯定是没戏。”
下午
病房内母女关系峰回路转
昨天下午3点半左右,唐美兰来到医院例行探望女儿,还带来了一些水果。守候在那里的记者曾对她进行了简单采访,却惊闻她已经决定9月23日带女儿出院:“因为那天是个好日子。”而据南通四院副院长王丽娟说,她在朱金红所在病区的探视间内见到唐美兰,听说她已经打算中秋以后来接女儿,就开始苦口婆心地做起了进一步的思想工作,“主要是告诉她女儿还是在亲人身边比较利于康复之类,”出乎意料,唐美兰竟改变主意立即要接女儿出院。
王丽娟告诉记者,同样的道理她也跟朱金红说了,“她其实已不像之前那样抵触和母亲回家”。很快,母女俩在病房内也有了一次“温情对话”,唐美兰对女儿说,“小三子,跟妈回家吧,我们好好过日子,把孩子带好。”朱金红则说,她自己暂时不卖房子了,好好工作挣钱,要是能像以前那样多赚钱,还会补贴给家里……母女俩的暂释前嫌,让一直在做工作的王丽娟副院长“觉得这样的结果很好。”
“压力太大应该也是一个原因吧。”王丽娟告诉记者,唐美兰哭诉,几天来,她和两个女儿手机不敢开,电话不敢接,因为只要一接电话,就会迎来一顿痛骂。连办理出院手续时,唐美兰都因为紧张将名字错写成“唐兰”。
傍晚
朱金红终于走出精神病院
傍晚6时许,南通市第四人民医院精神康复中心,一辆墨绿色面包车已稳稳地停靠在病房的出入平台上,车门大开,一旁的媒体记者,端起了相机、握紧了录音笔。
电梯上的数字从“5”开始下降,那里,就是朱金红所住的病房。所有人,都在等待那个让人牵挂的身影出现。傍晚6时15分左右,在医院副院长王丽娟的陪同下,朱金红走下电梯。依然是橘红色的上衣、白色运动裤、马尾辫,脸色苍白如纸。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朱金红躲开母亲径直走出病房大楼。在即将上车那一刻,唐美兰才将女儿扶进车,自己则坐在了女儿身边。
当车门关上时,记者趁机对话唐美兰,“现在去哪里?”“现在我们回家了……再见!”唐美兰说。车门被人关上,但显然唐美兰还有话要说,坚持拉开车门,情绪激动地对记者说:“她的同学和律师再也不要到我们家来了,害得我们家里不团圆。”
所有的镜头和目光又一次对准了坐在里侧的朱金红。她有些迟疑,不过很快鼓起勇气般坐直身子:“我被拘禁在这个精神病医院,就像地狱……”
■采访手记
但愿戏剧化的结局
迎来众望所归的花好月圆
用一位在场媒体同行的话说,“朱金红出院了,我要疯了。”短短24小时不到,唐美兰从拒绝签收律师函,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朱金红接出医院,如此极度突然的转折真的会让我们这些一直关注此事进展的人有些虚幻和恍惚。
恍惚之后,不由得开始慨叹“思想工作”这一武器的强大。按照南通第四人民医院副院长王丽娟的表述,唐美兰昨天到了医院之后,她对母女二人的“思想工作”进行了整整一个下午,最终促成了这样一个“大团圆结局”。如此行之有效的思想工作为什么不在两个多月前朱金红已经具备出院条件时展开?王副院长表示,“有时候,人的脑子会一下子开窍,这个东西说不清楚的。”
总觉得“大团圆”里的众人应该是满脸幸福,至少洋溢笑容的。但昨天在四院精神康复中心门前上演的这出“母女双双把家还”中,唐美兰、朱金红始终没有笑过哪怕一次。前者延续了她面对媒体时惯有的激动与急躁;而朱金红,一个从精神病院走出重见天日,与母亲把臂回家本应自由可期的女子,何以对着媒体匆匆留下“帮我尽快回到日本”的呐喊?
回家打电话告诉朱金红的同学、朋友以及曾经的律师,“什么?朱金红出院了?谁接走的?她妈?唉……”长久以来,对朱金红事件介入颇深的这群人,对事件本身早已形成自己的判断与认知。如果说此前他们关心的还只是朱金红失去自由和在医院中的用药安全等问题,那此时,朱金红回家后将面临怎样的遭遇,已经成了他们心中最深的担忧。
或许在医院看来,朱和唐之间的矛盾自始至终只是升级版的家庭矛盾、母女隔阂,且如王丽娟副院长所言“血浓于水,母女始终是母女”。但在朱金红的朋友们眼里,这个矛盾的级数远不止此,甚至已经上升到某些违法行为主动、被动双方的严重程度。而基于这种认知,“朱只是由羊入狼口,变成了羊入虎口”的担忧,自然生成。
朱金红的朋友们说,“也许医院会说他们的做法完全合乎法律框架,但于情于理,即便是让唐美兰带走,至少也应该提前通知我们,到现场做个见证,并且给出我们和朱交谈的空间。”
考虑到唐美兰临走前对媒体留下的那句“让朱金红的同学、律师别来打扰我们”,看来朱金红同学们的担忧至少在一段时间内已无法自行求证。他们昨晚在电话里不停地恳求记者,能否帮忙去看看朱金红,并确认她的安全和自由。而这,其实也正是我们此时最迫切的心愿。
行笔至此,忽对连日来急切想将朱金红“解救”出院的心情、行动,以及仿佛从天而降的“喜人战果”,心生惶然。
本报记者 张磊 郭小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