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50多年前旧照。
两人50多年前合影。
50多年过去,再相逢,他们都已白发苍苍。
这是一对结婚不久的新人,但他们却都白发苍苍,新郎82岁,新娘83岁。
他们一个眼睛不好,一个耳朵不灵,但“他是她的眼睛,她是他的耳朵。他俩共用一副器官”。
他俩不是黄昏恋,他们相知相恋于风华正茂时候,却不得不分离半个多世纪,跨洋相望相思,直到5个月前的一封信,让她从法国里昂飞奔到中国厦门,与他重续50多年前的情缘。
她说自己收到那封信时,奔到院子里,呆坐了很久很久……
她说:“我一直未嫁,里昂第三大学的学生和同事都不相信我没有人追,可是我跟他们说:‘我这辈子只有一个人爱过我,他一直住在我心里。’”
这个人就是写信的人,曾经是她的学生,如今是她的丈夫。
新郎是厦门人,叫袁迪宝,新娘是法国人,叫李丹妮,他们把家安在了厦门。
有人说他们的爱情是厦门版的《山楂树之恋》;还有人说,与他们相比,《山楂树之恋》是小巫了。
相知相爱于西湖畔
1953年,鼓浪屿鸡山路1号,25岁的袁迪宝与黄秀雪举行了婚礼。一个月后,袁迪宝赶赴杭州的浙江医学院读书。
在学校里,也许是因为每次俄文成绩都拿满分,袁迪宝引起了俄文老师李丹妮的注意。
李丹妮的父亲是浙江美院教授,母亲是法国人。丹妮在北京出生,毕业于浙大中文系,精通法、英、俄、中文的她,被浙江医学院聘为俄文老师。混血儿的美貌和聪明,在她身上显露无遗。
一个飘着雪花的早晨,坐在教室里的袁迪宝冻得瑟瑟发抖。下课后,丹妮悄悄递给他一个纸包。袁迪宝打开一看,是一件蓝色毛衣。暖意和爱意,将寒冷挡在了窗外和心外……
无奈分离半个世纪
然而,两人相知相爱却无法相恋相守。
有一天,袁迪宝鼓起勇气,把自己已婚的事实告诉丹妮。虽然极其痛苦,但丹妮仍希望袁迪宝能跟她一起去法国,只是袁迪宝不忍抛弃发妻。
1955年,袁迪宝所在的卫生系被合并到华西医科大学,他只能随学校去成都。分别时,丹妮剪下一缕金发,脱下戒指,交给袁迪宝。1956年4月,丹妮随父母回到法国。两人这一别,就是半个多世纪。
一开始,他们仍旧以书信频频往来。
但文革开始,两人的信全被退回了原处。有朋友告诉丹妮,再给袁迪宝写信会害了他,从此,书信也中断了。袁迪宝的姐姐也将丹妮的信连同丹妮的金发、戒指都小心烧毁。
音讯全无,两人的情意只能存心间。
这头,袁迪宝只能以每次出差杭州必到丹妮的旧居前徘徊来寄托思念;那头,丹妮频频看旧信并虔诚祷告来排解感情。他们都以为,这段缘分已了……
迟到的信重续情缘
多年以后,袁迪宝的发妻离世了,而在法国的李丹妮也一直未婚,只是失去联系多年,他们的心中都住着彼此,却都不知道心中的“她/他”是否还在世,直到2010年。
“今年春节表哥来拜年,说起:‘舅舅年轻时是个大帅哥,在杭州读书时还差点娶了个外国老师呢……”袁老的三儿媳欧阳告诉记者,“我向公公求证,果然有这回事!我劝他说:‘为什么不再写信给丹妮,以前你怕妈妈伤心,现在她都去世十几年了’。我公公终于行动了,他花了几个晚上,写了相同内容的5封信,寄向曾经熟悉的地址。”
5月1日,袁迪宝双手颤颤巍巍地接过第一封法国回信,里面是3张写得密密麻麻的信纸,夹着一张彩照。袁迪宝端详着照片上的人,再看看那熟悉的中文笔迹,不禁老泪纵横……
白发牵手共度余生
“之后,我们开始重新书信往来,有一次我告诉他,我每天会与修女们见面,我打算最后到修女那儿终老。‘终老’这个词让他很心痛,他就让我到厦门,跟他团聚。”丹妮说着,手被迪宝紧紧握着。
2010年9月18日,厦门高崎机场,袁迪宝捧着55朵玫瑰,他的三个儿子各捧着一束鲜花,在国际到达厅翘首张望。
走向出口的丹妮心情紧张激动,她不断问陪同的欧阳:“我第一句话该说什么呢?”话未落音,两位耄耋老人便相拥在了一起……
9月21日,他俩走进了厦门市民政局,办理了结婚登记。
9月26日,儿子儿媳们以及孙子们为二老举办了隆重的婚礼。
今天,丹妮还觉得像作了一场梦,她说:“我忽然又有了一个家!感觉非常非常好!儿子儿媳们都对我非常好!”
在里昂,中法事务协会献给丹妮80岁生日的《混血儿》(由丹妮口述,一位记者笔录)一书已经出版。书里记录了丹妮一家的中国传奇,对于丹妮的中国之恋,只是一笔带过。如今,丹妮和袁迪宝有一个心愿,不仅把书翻成中文,而且把他俩的这段故事写进去。
他们的情书选摘
上帝叫我来认识你,是要我来爱你的
亲爱的丹妮:接到你的信我激动万分,认为这是一个奇迹……我倒在床上,求上帝给我启示,最后想到了,50多年前上帝叫我来认识你,是要我来爱你的。离别50多年后,再让我们相见也是要我来爱你的……
你给我的,我都保留到今天
亲爱的迪宝:你的来信收到不少天了,没有及时回信的原因很简单,我反复不停地看,一遍一遍地看,就怕忘了重要的某件往事,信难以释手,而且想得很多很多……两年来,因为常生病,我开始整理东西了,特别是书信和照片。你给我的,我都保留到今天。
我的儿、媳、孙会把你当妈妈、奶奶尊敬的
亲爱的丹妮:接到你的来信后,我日夜思念着你,只有默默唱歌,纾解心结。你独身至今,信物也留存至今,请原谅我的负罪感,我们要重生。如果你愿意,来厦后我们可以到民政局办理结婚登记……你来和我们同住,我的儿、媳、孙一定会把你当妈妈、奶奶尊敬的。
你是真正爱过我的人,正如我真正爱过你
亲爱的迪宝:你寄来的照片放在我书桌上,不论我在做什么,我不时都会过来看那张照片,你的微笑没变,还是那么甜蜜,你第一次来上课也是这个微笑……虽然50多年没见面,没有聊了,今天通过文字,感觉面前的你还是当年的你。你那封信我看了后,成千成万的音调、诗句、色彩涌出心头,这种美感我早以为是不可能再出现在我的余生里。深夜了,我坐下朝天看月亮和星星,我朝天看莫不是想看到你吗?我深知你是真正爱过我的人,正如我真正爱过你一样。
我不能让你孤单一人住在外面
亲爱的丹妮:《one day when we were young》是我最爱听最爱唱的歌,离别50年每唱这首歌,想念杭州时美好的时光,幸福感充满我心。但唱着唱着总会产生心碎、肠断、泪欲流的感觉。我要你来厦与我同住的原因是因为我现在生活很幸福,我不能让你孤单一人住在外面。
导报记者 李学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