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证黑心棉加工厂内已经堆满了半成品
一捆捆已经扎好的拖把堆放在民房前
河水里满是黑作坊里排出的污物 晚报 刘祥 本版现场图片
□晚报记者 祝玲 茅冠隽 报道
夕阳下,一条污水小河沟,异味飘出很远。小河两岸,是一排又一排低矮的民房,这些简易的房间里,不时传出轰隆隆的机器声……这是松江区洞泾镇张泾村一隅。在蛛丝盘绕的村落里,有些地下加工作坊,在那里,可以看到不明物体混入豆腐成品;废旧料瞬间变成一床床崭新的被褥;一个拖把作坊营业额可达上万元……
近日,记者从松江区相关部门获悉,关于市民反映的黑作坊,他们已第一时间到现场调查,并进行了取缔,责令其停止加工。相关后续工作也正在进行当中。
“郊区小作坊大多隐藏于民房里,隐蔽性、流动性极强。打击无证地下作坊一直是管理的重点和难点。 ”相关部门工作人员介绍,无证地下作坊,发现一家取缔一家,为了市民的健康,也欢迎市民积极举报。
◎读者爆料
豆制品地下加工厂用的都是地沟油
“在松江区洞泾镇张泾村,有多家豆制品地下加工厂,所用油类都是地沟油。 ”近日,记者接到张泾村村民张先生(化名)反映,在他们村里有几家地下豆腐作坊,卫生状况极为糟糕,看了制作现场后,再也不想吃豆制品了。
张先生称,这样的作坊大约有5家,家家都没有相关的卫生许可证。他们的生产极其隐蔽,时常是前门上锁,外人看来,家中无人。在房屋后的简易屋里便是加工作坊。这里加工时间不定,要看货源需求,加工好的成品,大都运往附近的零售摊点,以及一些专做夜市生意的小摊位做成卤味制品。
◎记者调查
“豆腐黑作坊” 不明胶状物混入加工桶
获知此信息后,记者立刻来到洞泾镇张泾村进行调查。站在田间小路上,爆料人指着不远处几幢平房说:“就是那里,有几家豆腐作坊。 ”爆料人表示,那些作坊里的人员警戒心都极强,如果被他们发现自己给记者指路,“我以后就可能有麻烦了。 ”
按照爆料人提供的线索,记者绕过一片水稻田,从羊肠小道上辗转来到这排平房附近,这排平房后面便是一条人工河。记者从河边小心翼翼地接近这排平房中的一间,发现这间房间旁边又用竹木结构搭出一个简陋的工棚,工棚里机器轰鸣,可以闻到强烈的豆制品味道。随后记者以问路为由,从这间工棚的后门走过,并与里面的人员搭话。
这是一个不到10平方米的空间,棚内没有窗户,小门虚掩,光线昏暗。门口右侧有个正在工作中的火炉,木柴散落于地,门口左侧是一桶正在浸泡中的黄豆,记者注意到用以浸泡的桶原先是某化工原料的容器。工棚内的两个人似为中年夫妻,女子在工棚角落一工作台前的机器上处理已成型的豆腐,男子正在工棚中央的地上用一根木棒搅和一个大圆桶,桶内装满了白色胶状物体。豆制品味、灰尘气息和其他不知名的气味混杂在一起,空气极为难闻,正在屋内工作的两人均未佩戴口罩、手套等卫生用具,男子甚至只穿着一件破旧的蓝色内衣。
男子正在满头大汗地全心工作,记者再三打招呼,男子才抬头,神色警惕。得知记者问路,男子停下了手中的活,为记者详细指路。当记者意欲走进工棚多看几眼时,男子立刻拉下脸来,记者只得道谢后离开。
记者仔细观察后发现,这排平房中不少房间后面又搭出了简易工棚,工棚只有一道低矮的小门可以进出,平房的前面有一排两层民居,民居前是一条羊肠小路,走在这条路上根本无法看到简易工棚,隐蔽性较强。
双氧水漂白劣质霉变黄豆
如此作坊生产出来的豆腐,让人不寒而栗。据爆料人称:这些加工作坊有时候使用的原材料也是劣质的。
“小作坊为最大限度的降低成本,还专门购买一些发霉的变质黄豆。”爆料人称,这种黄豆的价格仅是优质黄豆的三分之一。劣质黄豆买回来以后,他们将其长时间的浸泡在水里,为了去除霉味,则会加双氧水一起浸泡,将浸泡多时的黄豆打成黄豆浆,再进行过滤,出来的黄豆浆就会变得非常白。
爆料人称,这些过滤后的豆浆就会装进记者看到大圆桶里,再加入石膏等添加剂进行搅匀,很快便凝固成豆腐。据了解,一些地下加工作坊为了增加豆腐的质感,还会在里面添加工业烧碱,这种化工原料,长期食用,会损坏消化系统,甚至导致昏迷。而工业烧碱比食用烧碱便宜了一半。
记者绕道到这间豆腐加工作坊,房间后有一条河沟。记者看到,河水已发黑,水面漂浮着油渣,从简易房间中有三个排水口通往这条人工河,正在往里排放污水。 “废水都排往这条小河里,已严重污染了。 ”爆料人说,原来这条河里还能看到一些小鱼,现在什么也看不见了,小河被太阳照射后,还会有一股浓烈的恶臭味。
“拖把黑作坊” 废角料加工月营业额上万
采访过程中,记者惊讶地发现,这片区域除了制作豆腐的“地下作坊”,还有其他不少“地下产业”,拖把作坊便是其中之一。在一幢民居前,记者看到了堆积如山的成品和半成品拖把,有木柄有铁柄,三四个人正在这“拖把堆”中组装拖把,一辆小面包车正停在旁边,似乎准备装货。
记者以开小杂货店需要进货为由上前了解情况。 “木柄拖把6元一个,如果你一次性进货量有三五百个的话,价格还可以谈。 ”正在将布片缠绕在木柄上的一名中年男子说,铁柄拖把价格较高,“生意不太好做”,但他这里的木柄拖把进价极低,拿到市区零售可以获得较高利润。“你去看超市里的拖把,几乎没有15元以下的。 ”
记者拿起一个木柄拖把仔细端详,这些拖把的制作都较为粗糙,木柄有不少木刺,极易伤手。稍一用力拉扯,拖把头就会掉下来。正在组装的男子说,“我们这里赶进度,不可能每个拖把都进行精加工,你可以回家自己再用老虎钳拧拧紧,然后再卖,反正也花不了多少工夫。 ”最关键的是扎在拖把头上的布片一看就不吸水,而且长短、宽窄均不一,似乎是服装厂的边角料。记者询问该男子,这些木柄和布料都是从何而来?男子笑而不答。
“我们这里生意不错的,一个月可以批发出去近两千个拖把。”另一名正在工作的男子说,他们这个拖把加工点一个月的营业额达到上万元,来进货的一般都是小杂货店店主。“生意好的时候加班都来不及。 ”
“棉被黑作坊” 黑心棉加工棉被“败絮其中”
在狭窄的乡间小道上,一间普通的民房里传出了轰隆隆的机器声。循声而去,一间低矮的民房半掩,见有陌生人,门前的小狗汪汪地提醒起主人,果然,一名中年男子走出来。记者表示要找人,男子并不提防,并热情地回答可能找错人了。在简陋的房间里,一名戴着口罩的妇女也停下了手中的工作,记者趁机进里屋与妇女攀谈。约30平方米的民房里,是堆积如山的棉被,被褥雪白,与市场上所见没有两样,机器下方还有一床半成品棉被。
记者随意拿起一床,棉被里扬起灰尘。为了掩盖黑心棉“败絮其中”的本质,棉被加工时,最上面一层都会用纺织棉进行掩盖。据老板介绍,这些棉被大都在几十元一床,有固定的拿货点。
“黑心棉”一般来自纤维性工业下脚料、医用纤维性废物、再生纤维性物质、废旧服装及其他废旧纤维制品等物质;还有一些填充有工业废料、医疗垃圾的“黑心棉”,藏有对人体危害极大的细菌。冬季来临,一些市民开始增添棉被。为防止购买到“黑心棉”,要看商品是否有标识,其次,用手捏捏纤维是否松散有弹性,分布是否均匀。
“轴承黑作坊” 简陋平房开起轴承工厂
除了这些产业,记者还在一间民房内发现了大型机床,里面三名男子正在制作某种型号的轴承,成品轴承杂乱地堆放在机床旁边的一个铁筐中。
这间加工轴承的民房就在豆腐作坊的斜对面,这同样是一间不大的民房,外观看来和普通乡间民居毫无二致,门口用铁链牵着一条狗,另一边用碎砖搭着一个简易炉子,炉子上露天煮着一锅汤。由于机床过大,民房的一道墙壁甚至被打通,用以安放机床。三名男子正在机床前作业,火花四处迸射,旁边一名女子正在将加工过的轴承放入铁筐。
这个轴承加工点的工作人员明显比豆腐作坊和拖把做作坊的人员更为警惕。记者刚刚在这间民房门口徘徊,还未走近,里面一名男子便神情冷淡地从屋内走出,打量记者,并询问有何事。记者称问路,男子不耐烦地表示自己也不是本地人,让记者去别处问,随后他戴着满是油污的手套,继续走到机床前作业。
◎记者手记
地下小作坊能否“QS”?
“一旦有适当的利润,他就会大胆起来。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润,它就铤而走险;为了百分之一百的利润,它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它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绞死的危险。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中这段精彩的论述,在今天看来同样适用。
为了追求利润,黑作坊的卫生状况令人触目惊心,这些与其说是生产食品,不如说在生产“化学品”的小作坊必须被整治,否则食品安全就无从谈起。
在张泾村采访时,由于爆料人不愿露面,记者只得凭借模糊的地址,一家家查找。走访的过程中,却牵出一串地下加工作坊。每次记者以问路的口吻接近他们时,他们总是很热情,丝毫不警惕。看着这些外来人员拖老携幼,记者突然有些“不忍”。其实,他们多为城市下岗职工和农村剩余劳动力的小作坊业主,希望自食其力,但缺乏赖以营生的技能,如果一味“打”的话,他们将面临失业甚至难以维持生活的境地。
如何才能兼顾食品卫生与维持生计两方面的利益呢?
其实可以参考一些无证摊贩整治的成功案例,把这些小作坊集中起来,由职能部门监管,引入QS认证,切实把好了食品入市、交易和退市关,努力做到食品经营主体资格合法、行为规范、质量合格。这样“蓄水养鱼”,把“鱼养大”后,“强壮”的小作坊集群会将外面残余的黑作坊挤掉。
参与 “小作坊集中加工场”的小作坊业主,政府可以考虑给予税费减免、小额贷款、资金补贴、免费培训、技术指导等优惠措施,促进其规范生产经营,并通过集中生产、股份合作等形式引导有条件的食品小作坊联小做大、整合规范。
当然黑作坊“变白”不容易,坚持按食品安全质量要求规范生产更不容易;政府职能部门在坚持严格管理的同时,应当承担起指导和服务的职能,帮助其中有发展意愿的经营者少走弯路,尽早踏上“QS”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