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凤平
●事发
1943年秋天,朱凤平出学校被一男子拐走,先到河源,后辗转至清远英德市桥头镇
●住处
朱凤平被拐前居住在荔湾区长寿直街34号
●家人
朱凤平的父亲朱家训(音)早年从香港来广州,在荔湾区经营五洲大药房;她有一个哥哥朱国建(音)和一个姐姐;舅舅名叫窦民办(音)
67年前,荔湾区原五洲大药房老板的小千金朱凤平被人拐卖到清远英德。几十年来,她曾写信寻找亲人,甚至一度想逃回广州,但种种原因至今仍未能与亲人谋面。
当年6岁的女童如今已是73岁的婆婆。即便疾病缠身,朱凤平也不想放弃,“哪怕有他们的一点信息也好”。
富家女被拐穷山沟
最近半年来,朱凤平不能躺寐,几乎每天要打三至四瓶的点滴。如今双手淤紫,十多分钟都找不到可以扎针的血管。即便如此,提及67年前的那个秋天,昏睡中醒来的她便会抖擞精神。
1943年,朱凤平和舅妈居住荔湾区长寿直街34号。他的父亲朱家训(音)早年从香港来广州,在荔湾区经营药店五洲大药房,“很多药是从香港运回来的”。
朱凤平记得当年她有三兄妹。哥哥朱国建(音)和姐姐都在港出生,唯有她在广州出生。“妈妈那时就不在了”,哥姐都比朱凤平大得多,他们在外上学,平时很少回家。父亲将药店交给舅舅窦民办(音)打理,自己经常在外跑生意,年幼的朱凤平被托舅妈照看。
家中的一台黄包车那年成为朱凤平的专座。其时她念学前班,有的同学还要抱奶瓶。朱家训雇佣了一名车夫,每天接送朱凤平上学放学,“司机上午10点就在学校门口等我放学”。
但1943年那个秋天的中午,朱凤平未见到司机就被人带走了。
“刚出校门就有个40多岁男子摸我的头,我就迷迷糊糊跟着他走了”。被雨水淋醒时,她是坐在箩筐里,扁担的另一头是水油,眼前是大山。见她哭,男子哄她“阿妹不哭,等阵回家吃番薯”。
时隔67年,朱凤平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她说,男子当年指着山上一块刻字石头告诉她身在河源。但在男子家住了两三天后,她被男子再次以箩筐挑到清远英德市桥头镇一个山沟。
不舍儿子不敢离家寻亲
“到那里已是深夜了,有人举着松香火出来迎接”。朱凤平首次被拐卖到桥头镇一杨姓富农家。杨家夫妻结婚多年未育。按当地农村当年风俗,需买女“压命”。
在杨家呆了五年多,杨氏夫妻终于生育,连接生了三个女儿。此后,朱凤平被杨家转卖至东华镇东水村一余姓大地主家做小老婆的丫环。
“我帮他们带小孩,背着小孩去放牛,洗衣做饭……”初到农村朱凤平一度水土不服,腿上起了大泡,以至于需动手术割掉。至今,她的小腿上仍有沆沆洼洼的洞。
1953年,余姓大地主遭批斗,16岁的朱凤平被小老婆许配给附近莲花岗村一谢姓男子。男人大朱凤平21岁。此前,他弃了未育的妻子,以16担稻谷为交换迎娶了朱凤平。
“我一看到他我就哭”。此前,朱凤平与该男人从未谋面。
尽管不情不愿,但朱凤平直至这时才开始往广州的家里寄信。
“以前在别人家里没条件写信加上也还没有解放,结婚了我想告诉爸爸”。虽然每次写信都需找别人代笔,但最勤的时候,朱凤平一个月寄出10多封信,可每一封最终都被退了回来。坚持一年后,无奈放弃。
朱凤平说,她不是没想过逃回广州。“可是能怎么跑呢?四周都是山,我没钱,也不认识多少字”。而在儿子谢国洲次年出生后,她逃跑的想法愈发淡了。“我自小就没有妈妈,又被拐卖到陌生人家,我知道没有妈没有家的孩子很苦”。推己及人,朱凤平终是按下找家的想法。
两年后,男人病死。朱凤平一人挑起全家担子,独立拉扯儿子及照顾两个老人。
女儿代寻娘家无果
1961年,朱凤平与同村民办教师谢献巨再婚,相继生下三子一女。
再婚当晚,朱凤平告诉他她被拐的经历。“我说,以后有钱我就回广州找亲人,没钱就算了”。这个愿望,朱凤平至今未遂。
日子一直过得紧巴巴的。谢献巨教书之余上山砍柴卖,朱凤平负责农活之余也需砍柴,“一天不卖柴就一天没饭吃”。
有一次夫妻俩吵架,朱凤平曾下了逃回广州的决心。但那天碰巧大风大雨,离家出走五六小时后,她遭到齐腰河水阻拦,追赶而来的大伯又以孩子相劝,她终于返回家中。
直到1993年,小女儿丽花初中毕业外出打工。朱凤平托她到广州长寿路帮忙寻找亲人。
“那里都是老旧的破房子,人家都说不知道”。丽花在广州找寻两三天,未有结果。
年老患病倍思亲
“逢年过节时和生小孩时,我最想亲人,别人都有娘家人来往,我却没有……”年轻时,朱凤平经常做梦梦见亲人,“现在我怎么也梦不到他们了”。朱凤平常从梦中哭醒。其时,她逢人就讲自己的经历,每次讲起都泪水涟涟。
但如今,骨质疏松加胃病缠身,半年来不能躺着睡觉,忆及往事她却没有任何表情。
在她印象中,广州还如她六岁那年的那般模样。
“我放学回家要经过一个大牌坊,左边进去,右边出来。”她和舅妈住在长寿直街34号2楼,回家需先爬一段木楼梯。在被拐卖以前,她从来不用干家务。“舅妈买菜时,写了纸条放进篮子,用绳子吊下一楼,不一会就有人往篮里装菜……”其时,家里有一张加长的全家福,“我和妈妈和姥姥长得很像”。
事实上,60多年来广州已经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原距朱凤平家仅50米许的乐善戏院早已被拆掉,她家周边的房子也大多未在拆迁中得以保留。而当年被拐时,新中国还没有成立,公安局于上世纪50年代才建立户籍资料。
“如果能找到他们那就好了”。朱凤平曾经设想,“如果没拐卖,留在广州可以上学,还有工作安排”。离乡数十年,她如今已经不会说粤语,满口客家音。她说,她寻找亲人不为什么,只想了一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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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写:南都记者 邱永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