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遗像,吴秀兰的女儿很悲伤 快报记者 顾炜 摄
“你是老娃娃,我是小娃娃”,2月9日晚上,周美华像往常一样,搂着妈妈吴秀兰睡觉,可是“老娃娃”的反应却比往常迟钝,睡觉睁着眼睛,手、脸一直冒冷汗。
2月10日凌晨5点左右,喜欢被女儿们叫做“娃娃”的吴秀兰一句话没讲,静静地离开了,享年97岁。昨天下午,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遇难同胞纪念馆特派人前去吊唁,并送去了1000元慰问金,老人生前的一些遗物将转至纪念馆作为证物珍藏。
【老人去世】
走得突然却很平静
“走得太突然了,一点征兆都没有。”昨天,周美华告诉记者,妈妈身体一直不错,“两个多月前,虽然不怎么说话了,但头脑一直很清楚,基本上两天给她洗一次头,每天抹一下身子。”周美华一生没找工作,每天陪伴在妈妈身边,晚上搂着老人睡觉。
2月9日,像往常一样,周美华给妈妈洗头,“亲她,她笑,她也亲我,也笑。”周美华说一直到当天晚上7点多都很正常,晚上老人的食欲也不错,喝了半瓶牛奶。“娃娃,马上给你擦一下身子。”其实喊老人“娃娃”周美华也很无奈,“老人糊涂了,叫我妈,要我叫她娃娃。我就跟她说你是老娃娃,我是小娃娃,她就点头。”
晚上7:30左右,该睡觉了,可老人却与平时不一样,睁着眼睛,歪着头。不过,周美华亲她,老人嘴角还是露出微微的笑,“亲亲小娃娃”,可是老人没有像平时那样回应,眼睛继续睁着,喊她也不吭声,喉咙里发出“噗噗噗”的声音,手开始发紫,冒汗,脸上也出汗,周美华急了,“你还要陪我睡觉呢,不要扔下我!”她帮妈妈合上眼睛,老人眯了一会又睁开了,周美华又忙着帮老人抹心口,感觉与平时差不多,可是老人的冷汗却不停地冒。
望着老人不肯闭的眼睛,周美华感觉不妙,“你是不是想姐姐、小五了?”老人的眼角滚出了泪珠。
于是,周美华急急地把家人全叫了过来,可是老人似乎已经没有力气,只是无神地看了看她们,什么话也没留下,凌晨5点左右,走了。
【老人遗愿】
“哭墙”上两女儿的名字前加个姓
以往每年的12月13日,吴秀兰都会裹着被子坐着轮椅准时去江东门纪念馆,“我只要还有一口气,就要去。”
可事实上,老人因为身体不好已经两年没去了,而且每年的12月13日都是她最难熬的日子,一听到刺耳的警报声,老人就会浑身发抖。
1937年农历八月十五,中秋节,日军突然开始轰炸中华门附近的房屋,吴秀兰和她的三个女儿躲在附近的一条小河边,可是一颗炸弹落在了她们的身边。当时,年仅8岁的大女儿周五九和2岁的女儿周顺娣(小名桂银)下半身就被炸飞了。吴秀兰伸手搂过女儿,可是搂进怀里的只是一个上半身。临死前,女儿手里依然紧紧抓着一个糖饼:“妈妈,这个饼……”两个女儿在这场轰炸里一起失去了生命。而老人的左腿也被炸飞了。靠着一条残腿,老人艰难地活了下来。可是,从这之后,每到夜里,她都会做梦,梦见两个死去的女儿回到身边。
在纪念馆的“哭墙”上,刻着让老人永远痛彻心扉的两个名字:五九和桂银。“每次去,我妈都要去‘哭墙’,叫我把两个姐姐的名字指给她看,读给她听,这时她就会不停地流泪。”周美华抹了下眼泪,“可是,我妈老惦记着,能不能给我姐名字前加个姓,改成周五九和周桂银,这可能要算我妈最后的遗愿了。”
昨天,江东门纪念馆馆长朱成山及副馆长陈俊峰均表示会考虑。
同时,周美华告诉记者,老人的一些遗物将作为历史的见证无偿捐给“纪念馆”,比如拐杖、轮椅等。
【幸存者吊唁】
感叹人又少了一个
第一时间听到吴秀兰老人去世的消息,南京大屠杀幸存者佘子清立即前往吊唁,可是由于老人搬家了,佘子清在吴秀兰原来的居住地兜了两个多小时,直到下午1点多才找到老人的新家。
佘子清带着与老人生前的合影,望着大厅里老人的遗体,非常难受:“人,又少了一个。”
记者看到,三张照片,都是12月13日在江东门纪念馆拍的,两张是大屠杀幸存者的合影,有一张是佘子清推着坐在轮椅上的吴秀兰在纪念馆的“铜板路”上。佘子清长叹一口气,看着吴秀兰表情恬淡的遗像说:“老姐,我来看你了。”事实上,佘子清的身体也不再像以前一样硬朗,去年12月13日当天,警报声中,他就因为心脏病突发临时被送到医院。
“身体恢复了吗?”佘老点点头,“唉,人越来越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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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存者仅剩300多个,最大的100岁
“前年还有400多位,现在只有300多位了。”昨天,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遇难同胞纪念馆朱成山告诉记者,在世的大屠杀幸存者数量一年比一年少,据透露,政府部门已经加大了对这批幸存者的援助力度。
幸存者越来越少
1987年的时候,南京初次统计大屠杀幸存者数量,当时认定的大屠杀幸存者达到了1756人。此后的几十年里,陆续又新认定了一批大屠杀幸存者。不过,相比新发现的大屠杀幸存者数量,每年过世的幸存者数量更多。
朱成山表示,登记在册的大屠杀幸存者数量,最近几年减少得最为明显。据介绍,目前在世的300多位幸存者中,年龄最大的是刚过完100岁寿辰的陈福宝老人。
昨天,记者联系上了陈福宝的儿子陈如兴,他告诉记者老人的身体也不行了,本来担心老人过不了年的,但熬过来了,“我们刚给他过了100岁大寿。”
援助力度越来越大
“幸存者是南京大屠杀历史的证人,他们的口述史是第一手资料,是对企图歪曲历史的日本右翼分子最好的回击。”朱成山告诉记者,南京近来又一次加大了对大屠杀幸存者的援助力度。
朱成山透露,南京大屠杀幸存者援助协会对幸存者的医疗费报销,从此前的20%,上升到前几年的50%,现在已上升到了80%;南京民政局对老人们每年的补贴,也从此前的500元上升到1000元。“你把老人生前的医药费整理一下,然后拿到纪念馆来报。”昨天,陈俊峰的一席话让周美华热泪盈眶。
据介绍,南京大屠杀幸存者援助协会成立于2004年8月14日,成立6年来先后为1766人次的幸存者提供援助近100万元。其中,为1496人次的幸存者报销医药费约79万元,为270人次的幸存者发放生活补贴22万元。
快报记者 毛丽萍
相关链接·目前年龄最大的幸存者
姓名:陈福宝
性别:男 出生年月:1912年8月
民族:汉 住址:板桥四圩村陈村
证言(自述,江东门纪念馆提供,有删节): 1937年,26岁,我已经结婚成家,有了一个孩子。冬月,日本兵到了板桥,我老婆陈穆氏带着三岁的孩子跑反到沙洲圩,其他的人留在家里。为防止被日本兵抓差,我与村里一个姓李的人,跑到沙洲圩。我看到,8个骑马的日本兵为了过一条一丈多宽的河,逼迫几个中国难民蹲在河里,从他们身上踩过去。过了几天,我回到家中,村里的房子全被烧毁了,村里王昌富的大儿子也被日本兵打死了。我到板桥街上找东西吃,被日本兵抓住,一起被抓的还有一个姓夏的男子,我们随日本兵到了南京。沿路尸体很多,在三十坊,我们亲眼看见日本兵杀了3个老百姓。第二天,我们找机会跑了出来,经过城门口,碰见日本兵,被日本兵打了几下,放行了。板桥煤基厂附近有个大塘,里面全是尸体,水都是红的。被糟蹋的妇女很多,柿子树大队周云龙的女儿,20多岁,被日本兵强***后打死了。
□快报记者 毛丽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