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生做农民工称每次看到旭日阳刚都哭(图)

2011/2/17 15:41:21 作者:nvwu 来源:女物情感网
因为一副高度眼镜,出现在杭州路立交桥下劳务市场的他,显得更文气;因为随身拖着的行李箱,显得更飘浮……“这是我所有家当,找到活儿,我就能住下……”小范说,“论知识我是大学生,讲身份我是农民工。

大学生在劳务市场找工作。

大学生在劳务市场找工作。

  因为一副高度眼镜,出现在杭州路立交桥下劳务市场的他,显得更文气;因为随身拖着的行李箱,显得更飘浮……“这是我所有家当,找到活儿,我就能住下……”小范说,“论知识我是大学生,讲身份我是农民工。”

  如今,大学生农民工,正成为日渐庞大的社会新群体。近日,记者走入他们的生活、情感,倾听他们的抱负、心酸、不甘……采访中,记者小心翼翼地问:“可不可以说你们是大学生农民工?”“我们就是农民工。唉……还真不如农民工。”他们走出了校园,却走不进城市?一位大学生农民工引用网上的一句话说:城里人在城市里有背景,我们在城市里只有背影……

  A 贫:“白领”靠在工地兼职糊口

  联系到小张时,他正在岛城的一家公司上班,得知记者要把他作为一个“大学生农民工”的代表采访时,他显得有些尴尬。不过,他最后还是同意了记者的采访,“其实我真的很想把这一切说出来,这些其实一直压在我的心底……”

  小张家是日照莒县农村的,家里世世代代都是农民。2003年的时候,小张考上了大学,他是家族的第一个大学生。“我考上大学后,就经常有亲戚到我们家,还有人给我介绍对象,他们认为我毕业后肯定非常有出息。”小张说着笑了,“其实城里人根本无法理解,那个时候一个大学生对于农村家庭的影响。”

  小张上大学走的时候,小张的爸爸花了50块钱买了一挂1000响的大鞭炮。“当时我感觉非常不好意思。”小张说,那个时候他爸爸就告诉他,走的时候必须得“ 打响”了,希望给他讨个彩头。就这样,小张带着“大学生”的光环,走出了农村,开始了他的大学生活。在学校里,小张也在努力表现自己,可能是来自农村,在城市里他有一种自卑感,“而我每次回家,在同龄人之间则会有一种优越感。”

  2007年初,快毕业的小张开始四处找工作 ,可是,实际情况却不如他想的那样。“2007年的大学生已经非常不值钱了,满大街都是,我也知道自己将面临人生中的一个挑战。”小张说,找工作这件事,他非常羡慕家在城里的同学,“城里的同学,家人都能帮着找工作 ,哪怕找不到合适的工作 ,也有地方吃,有地方住,而我这样的就不行了,毕业后,就成了家里的希望,不但不能依靠家里,家里还想着依靠我呢。在生活方面呢,不要说买房子了,能租得起房子,再混口饭吃就不错了。”

  屡次工作受挫后,小张迫于生计,只能选择了一家小公司。“签合同的时候,公司就说得非常清楚,月工资只有 800元,看以后的情况再涨工资。”小张说,即便是这样,他还是签了,“没有办法,我没有任何工作经验,在这座城市无依无靠,只能这样,希望有了工作经验、有了资本之后,再选择别的工作。”

  吃饭、租房、坐公交,很显然,800元根本无法够小张一个月的支出,而他又无法跟家里要钱,甚至无法跟家人诉苦。在百般无奈之下,小张选择了到工地做兼职。要说房租,其实也不多,每个月300元,他和另外4个人租了一个套二的房子,他和另外两个人住一屋。可是 ,就这300元钱,就占了小张三分之一的工资还要多。

  “大家都知道,在工地干活一天能挣70元钱,还管吃,而我在公司上班一天只能挣20多元钱。”小张说,他无法接受总是到工地去当农民工,“我的家人也不能接受这个结果,我爸爸妈妈含辛茹苦供出了我这么个大学生,我绝对不能到工地打工。”在这种情况下,小张平时就在公司上班,在别人看来他是白领。

  每当需要交房租的时候,或者没有钱吃饭的时候,他就会请假 。“每次请假我都会跟领导说,家中有事,需要回家。”小张说,每次请假,他都是在撒谎,因为他不是回家,而是要到工地打工,扛水泥袋子、干点杂活,“最长的一次,我在工地干了10多天,挣了1000多元。”

  B 漂:全部家当是身边的旅行包

  杭州路立交桥下的劳务市场,每天都挤满了很多寻求工作的农民工,而这群人中夹杂着一些穿着带学生气,戴眼镜,斯斯文文的大学生。小范就是这些人中的一员,拖着行李箱准备去外地出差的他,经过这里后,停下了脚步,挨个招聘广告观望,他很渴望能在这些用人企业中找到一份自己追求的工作。

  他肩上斜背着一个背包,手上拉着大行李箱,在找工作的农民工中显得有些“另类”,他告诉记者他今年25岁,是吉林人,毕业于长春师范大学的地理系,去年大学毕业后通过在学校的招聘会来到了青岛一家跟化肥有关的公司。“当时招聘时,觉得青岛很漂亮,又有用人单位肯要我,给的工资也可以,带着一股出去闯闯的劲头我独自出来了。但在这里的工作远和我想象中的不一样,在学校里我经常看文学类的书,斯斯文文,但现在每天都在和化肥打交道,直到现在我连一个稳定的住处都没有。”

  小范说他平时不怎么花钱,最大的支出就是抽个烟,抽烟也是毕业后才学会的,一个人在外孤独的时间太久了,每次感到寂寞时,烟成了他最好的朋友。他打开了侧肩的背包,从一个铁缸里取出了半包“长白山”。记者看到他的背包里装的全是日常用品,看起来像是搬家。

  “其实我每次出差就和搬家是一样的,除了几本看完的书留在公司的宿舍里外,这两个包里的东西是我的所有家当,旅行包里是我所有的衣服,我没有固定住处,走到哪这些东西就带到哪。”“公司总是安排我出差,有时这个差没结束就已经给我安排去下一个地方了,来青岛快一年了,待在青岛的时间还不到一个月,连有名的五四广场都还没去过。公司是做化肥的,我每次出差都是去一些小城市或小镇上 ,时间短的就找个小旅馆住,长的就租个小房子,这半年多来我都搬了不下十次家了。”

  他说这些话时,声音慢慢减弱,看得出他对自己的现状感到很悲观,提起未来的生活时,他似乎有了点动力 ,他说:“我想重新找个工作,能稳定下来,不用每天在外漂流,我想有个能长时间住的地方,让我不需要每天在宾馆里吃泡面,能自己给自己做个饭。牙缸不需要随身带在身上 ,给它一个安放的地方。”

  C 困:“银行家”成了服务员

  小孙的穿着很职业 ,一身深灰色的西服,打着整齐的领带,如果他不说自己的职业,记者无法把他和酒店服务员联系在一起。他今年25岁,毕业于青岛一所大学的数学专业 ,“我上大学时,就一直怀着一个银行家的梦,我算术很好,记忆力也很清晰,喜欢研究经济。快毕业时我连着面试了很多家银行,连一些小银行都面试过了,但均失败了。银行梦在一次次被拒绝中逐渐破灭了,为了生计我去了保险公司卖保险,公司规定三个月的试用期要卖出一定的保险才能转正,我因为性格原因 ,总是开不了口,两个月只卖出去三份保险,没办法只好辞职了。”

  “怀着在大城市落脚的梦想,我找了很多工作,但都没有最终留下,身上的钱花光了,能借的也借得差不多了。我一次次地告诉自己不能回家种地,要坚持下来,一次偶然看到八大关一家大型酒店招服务员,管吃管住待遇还不错,我去应聘了,一直工作到现在。”

  “未来?我已经很久没想过未来了。”一次次的失败抹平了小孙的梦想,他目前能想到的就是生活下去。

  D 叹:每次看到“旭日阳刚”都要哭

  “你知道吗?我是哭着离开青岛的……”说这话的是刘忠太,天津美术学院2004级的本科生。他是记者之前认识的一个朋友,白晰、清秀、高瘦、长发……下面是他讲述的青岛人生——

  我在一家小装修公司上班,一个月基本工资是800元。因为人生地不熟,再加上也没关系,所以基本拉不到业务。为了多赚钱,有时人家需要请农民工搬东西时,我就主动干这些活,刚开始还有点委屈,后来也想通了。没钱,我吃啥。就是靠和农民工一起搬水泥或是瓷砖提成加上基本工资,我一个月赚1200元。女朋友在一家中介上班,一个月2000多元钱。我们俩和别人合租的团结户,房租600多元。因为我赚的钱比她少,所以……唉!有时为了买点菜也会被她数落……

  20万,学美术的开销很大。为了四年20万的学费和生活费,我背了一屁股债,原以为大城市里赚钱多,没想到现在混成这个样。

  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这个在别人眼里“有理想”的青年称:我混得比农民工还差……也许是因为搬水泥的经历,每次看“旭日阳刚”听到《春天里》,我都哭,感同身受……

  去年11月份,刘忠太和女友离开青岛,他告诉记者如今在泰安老家“创业”,批发台历。“离开青岛时,你知道我为啥哭吗?”他自言自语,“曾经的理想和身上的包袱都没了……”他回答说。

  1 现状:大学生农民工群体越来越大

  小张、小范、小孙,他们的身影记者一直无法忘记。他们三个人的毕业时间分别是2007年、2009年、2010年,毫无疑问,大学生农民工的群体在一天天变大。

  2月16日上午,记者来到了青岛大学。由于寒假还没有结束的缘故,校园里的人很少。记者来到男生公寓的时候,看门大叔说,男生公寓现在没有一个人,全部清场了,春节没有回家的男生都住在校外的小旅店。记者在青岛大学内的联通营业厅内,碰到了小王,大四了,寒假没有回家,在学校兼职做保安,这个月能挣1000多元。他是文学院的,再过几个月就要毕业了,工作还没有着落。

  说起大学生当农民工的情况,小王说,这样的事他能理解,“我也是从农村来的,家里的条件非常不好,在城里也没有什么人脉,找工作非常难,我们是家里的希望,我相信哪怕当了农民工的大学生也都有自己的抱负,干苦力只是他们的权宜之计。”小王说,如果找工作真的很难,他也有可能去工地当干体力活的农民工,“不过,那里不是我的目标,只是无奈的过渡。”按照小王的说法,他的同学中顺利找到工作的凤毛麟角,大学生农民工群体越来越大。

  2 感叹:现实是残酷的

  小孙平时喜欢穿着西装,打扮得很职业,这种穿着是他的梦想,他想成为银行的职业经理人,但这种梦想只能从穿衣上来实现了,他走的轨道离梦想越来越远,甚至早已没了交叉点。

  看着自己不少同学穿着西服坐在银行的办公室内,每每经过银行他的心里就会涌现出一阵阵的酸楚。

  “上大学时,班里经常有同学叹气说自己很不情愿回家工作,家里人给安排好了工作,自己只能按照父母的意愿生活。当时听到他们说这些话时,也感到他们挺可怜的,不能选择自己的生活,而我可以根据自己的意愿找喜欢的工作。”

  “但现实是残酷的,想找个自己喜欢的工作是那么难,一次次被拒绝,给了我数不清的打击。当我还在小卖部买面包,边走路边吃穿梭于各个招聘会时,我的那些被安排好的同学们已经有了不小的存款,甚至有人已经住上了自己的房子。”他现在很怕同学聚会。

  3 企业:大学生临时打工,又爱又怕

  为了生计,不少刚毕业的大学生找不到工作时,选择了打工来维持生活,而招聘这些大学生对于一些小公司来说,既盼望又很害怕。青岛青苹果车辆修理厂的王经理说,“我们修理汽车都是技术活,头脑不灵活的修不好车,甚至连毛病出在哪都找不出来,好的修理师一个月可以给三四千元,但即使这么高的工资还是很难招到人。一般的大学生不愿意干这种活,可能觉得有碍于自己的高学历,但高中毕业生或技校生的确有时候连简单的维修也应付不过来。我这里现在有两个大学生来打工,学了2个月后,现在就可以独自修车了,甚至有些比较难修的问题,他们坐着画画图纸,脑子想想就知道怎么修了。我很希望这些大学生们能留下来,对公司也是好事,但也很担心,这些人毕竟是大学生,上了这么多年的学,不会长期接受这种每天躺在车底下,浑身脏兮兮的活。就怕他们是为了暂时的生计来这的,渡过了难关就走了,到时候我们又得重新培养人,而那些较低学历的人,能够安稳接受现状。”

  ◎记者手记:只想给牙缸找个固定的地方

  几年前《我想有个家》被传唱时,记者并没觉得一个家带给人的那种期盼,觉得这是生活中很平常的事。毕业生小范拖着行李箱说他全部的家当每天都随身带着,他的家是被无数旅馆组成的,从他的眼神中,能看得出他对家无限的盼望。他说,他只有一个心愿,给自己的牙缸找一个固定的地方。这个要求很难吗?当和这些外地大学生聊完后,记者发现这小小的愿望,是这些带着梦想毕业,又一次次梦想破碎的大学生们所可望不可求的。

  小范笑着说他的牙缸是铁制的,因为怕一次次地摔在地上,但这个笑话没有让记者有任何的笑意,心是沉重的。蜗居生活,曾经让很多人感叹高房价,为那些居住小房间的人担心。而这一些从农村走出的大学生们,甚至连蜗居都没有,社会需要多给他们机会,其实不需要太多,给他们一个放牙缸的地方吧。

  文/图 记者 李玮 王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