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访中,建生母亲一直搓揉着儿子的手,为他按摩 摄/实习生李庭煊
从秦皇岛拍完婚纱照,赶回河北已是晚上,疲惫不堪的小夫妻俩于是打了一辆黑摩的,没想到竟发生车祸,丈夫被撞成高位截瘫,妻子也受了伤。为此夫妇俩将肇事司机、保险公司等告上法庭索赔。
高位截瘫的丈夫在法庭上,面对五被告:摩的司机、货车司机、司机雇主、货车挂靠单位和保险公司,提出了近200万元的赔偿要求。
庭前采访
幸福生活——“被撞碎了”
昨天,24岁的建生(化名)坐在轮椅上被推进了房山法院的法庭,身后跟着23岁的妻子蓉蓉(化名),“都太年轻了!”有人小声说着。
蓉蓉和建生都是河北省定兴县人,建生在保定市的一公司当数控工人,而蓉蓉也在一工厂上班。2009年,他们在亲友的介绍下相识了,由于各方面条件都很合适,两人很快确立了恋人关系。
蓉蓉说,建生对她很好,只要有建生在,她总能被逗笑。男友的细心,也总能带给蓉蓉惊喜,俩人的感情发展得很快,半年后便谈婚论嫁了。
2010年5月4日,蓉蓉和建生领了结婚证,家里开始热火朝天地忙活着办喜事,拍婚纱照、宴请宾客,全家人都沉浸在幸福中。
但就在小夫妻俩领证的三天后,刚从秦皇岛拍完婚纱照回河北的俩人却意外地发生了车祸,一切幸福顷刻间被撞碎了。
车祸当晚——“我好后悔”
夫妻俩从秦皇岛返回定兴县的家,需要从县城下火车再走10多里的路,夫妻俩本想打辆出租车,但因天色已晚,路上的出租车很少,他们就坐上了李云开的黑摩的。
建生说,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很后怕,坐上黑摩的,是终身后悔的决定。“摩的的四面都是封闭的,根本看不清外面。”建生说,当时摩的一路颠簸,开得很快,外面的风嗖嗖地刮着,当他们正畅想漂亮的婚纱照和下个月即将到来的婚礼时,突然间就天翻地覆了。
他们所坐的摩的在开到一个岔路口时,对面驶来一辆大货车,由于大车灯很刺眼,摩的师傅躲闪不及,两车撞到了一起。
在出现瞬间空白后,建生清醒过来,他人还在车里,脖子很痛,之后听到新婚妻子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建生急忙想去勾被甩到车外的妻子,但却发现自己根本动弹不了,手、腰、腿都没有了知觉,不祥的预感笼罩在建生的心头。
事故发生后,蓉蓉受了轻伤,三轮摩的被压扁变形,玻璃碴碎了一地。在路人的帮助下,建生被送到了医院急救,医生诊断,建生自胸部以下截瘫。经***部门认定,摩的司机和货车司机对事故负同等责任。
未来生活——“他需要我”
建生在医院治疗了一段时间后,被转到了康复医院。事故发生后,建生一直很痛苦,想到蓉蓉,他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我不想耽误她一辈子。”
蓉蓉出院后,经常到博爱康复医院照顾建生。犹豫了很多天后,建生说:“你离开我,再找个人吧。”就这一句话,蓉蓉的眼泪刷地就掉了下来。她倔强地摇着头说:“不。等你好了,我们就办婚礼。”
蓉蓉说,出事后她满脑子想的都是建生,而支持她一路走来的就是四个字:“他需要我!”
关于未来,两个年轻人都不敢想。蓉蓉说,事故发生后,她就辞了工作,和建生的父母一起照顾建生。而她最大的心愿只是建生能站起来,在屋里走一圈。
建生说,他现在很希望能给蓉蓉一个隆重的婚礼,但说到婚期,建生连说了三个“不知道”,黯然地叹了叹气。
开庭现场
原告坐轮椅上庭索赔近200万
由于本案的第二、第三被告及大货车司机及其雇主都是北京人,建生选择了到房山法院起诉索赔。
昨天上午10时30分,房山法院314法庭的门被推开,蓉蓉推着建生走了进来,建生坐在轮椅上,表情木然。小心地把建生的轮椅摆正后,蓉蓉怯怯地坐到了原告席上。
蓉蓉本不是此案的原告,不应坐原告席,但法官为让蓉蓉照顾建生方便,特意让蓉蓉坐在了建生的旁边。
建生的律师表示,从医疗鉴定结果来看,建生为二级伤残,护理程度为全护理依赖,所以律师提出了20年的护理费赔偿,要求五被告赔偿医疗费、康复费等共199万余元,其中仅伤残赔偿金一项就达到70万元。
建生说这些数字都是律师算出来的,具体情况他并不知道。
黑摩的司机态度消极不同意赔偿
庭审中,第一被告李云,即本案中的摩的司机一直态度消极,对于赔偿金,他只表示不同意赔偿。对于原告出具的证据,他则总是有气无力地表示同意保险公司的意见。
而第二被告和第三被告,货车司机和其雇主并未出庭,俩人的代理人表示货车雇主孙立新愿意承担合理赔偿,但其认为应先由保险公司在交强险保险限额内,其后在超出强制险限额部分由自己承担50%的赔偿。
第四被告物流公司指出,孙立新是从物流公司购买的车辆,但物流公司仅是登记车主,并非实际车主,故认为自己不应担责。
庭审生变
凑不齐追加被告的钱原告撤诉
第五被告人保涿州分公司在法庭上突然提出自己并非本案适格被告,为本案货车承保的保险公司是另一家分公司。
经过核实,律师建议建生将人保公司白沟办事处追加为被告,但是当得知如果追加被告需要再交一万多元的诉讼费时,建生的弟弟犹豫了。他叹着气说:“出事后,除了肇事方给的15万元医疗费外,我们自己垫付了15万多元的医疗费,亲戚朋友都借遍了,连诉讼费也是借的,再交钱到哪去借啊?”
最后,在法官的建议下,建生撤诉,过几日将重新起诉,“法官说了,这样就不用再交诉讼费了。”建生的弟弟说。
庭审一半母亲为儿子按摩
在庭审进行一半的时候,建生的律师提出让建生暂时休息一会儿,于是建生的父亲将建生推到法庭外,据建生的母亲说,如果不按摩,建生的手是又冷又硬的,所以必须不断地按摩。
采访中,母亲一直搓揉着儿子的手。建生的父亲表示,因为没钱了,建生的康复治疗也暂停了,他和老伴每天只能轮流给儿子按摩,一天三次,每次要一个半小时以上。
在整个采访过程中,蓉蓉一直泪流满面,建生和母亲也不断擦拭泪水,父亲悲伤地站在旁边。
庭后追踪
“天文数字我根本赔不起”
被告人李云作为本案的重要责任人,不同意赔偿。庭后他表示,他不是不愿赔,但100多万元对他来说是个天文数字,他根本赔不起。
李云说出事后,家人都很害怕,“开黑摩的也是被生活所迫,以前从来没有出过事。”李云说,出事后他再没敢碰过车。
“我会还钱的,每个月不管挣多少,会拿出一半还钱,但是100多万元我就是到死也还不清,以后儿子挣钱了也得继续还钱,我家的生活也完了”,摇着头,红着眼圈,李云走出了法庭。
●对话妻子
“我愿用200万换回丈夫的腿”
昨日晚上8点,记者与已经回到定兴县家里的蓉蓉通过电话进行了采访。
FW:今天开庭后建生回家怎么样?
蓉蓉:不舒服,头晕、恶心,中午只喝了点汤,回到家后无精打采的,特疲惫,也很生气,4点多就躺下休息了。
FW:你还记得当时的情况吗?
蓉蓉:不记得了,我醒了就到医院了。
FW:出事后第一次见建生是什么时候,他当时什么样?
蓉蓉:大约在出事后一个多月,我刚出院。猛见到他有些接受不了,他连手都动不了,说话声音很微弱、沙哑。
FW:建生说要跟你分手,你想过离开他吗?
蓉蓉:我要是离开他,他怎么办?我的家人一直都很支持我,村里有人劝我母亲,让我离开他,我母亲很生气,不理那人了。我们必须团结一心。
FW:你现在最大的愿望是什么?
蓉蓉:别的不求,就是希望他能自己吃顿饭,不是我们怕麻烦,是想让他开心,他个子有1.86米,高高的,身体很好,现在一下子瘫在床上,终身都站不起来了,所以想让他开心,认为自己还是一个有用的人。
FW:你觉得提出的赔偿金200万元能换回来幸福吗?
蓉蓉:如果我们给他(李云)200万,能换回建生的幸福就行,可200万也换不回他的一双腿。
本版文/记者洪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