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报记者 程怡 周柏伊 报道
一家私人诊所门口的墙上，有着硕大的两个粉笔字——“停诊”，但还是不时有人前来想找医生看病。几天前，30个月大的女童佳佳因发烧，被母亲孙女士送到这家弄堂内的私人诊所内输液，险些丢了性命。事后，这家诊所被当地执法部门取缔。
记者在采访中发现，类似诊所在高桥地区并不少见。由于外来人口多，需求量大，造成该地区的黑诊所屡禁不绝。仅仅是佳佳输液的这个诊所，虽被查处过多次，仍旧处于开了关、关了再开的状态。
女童输液后呼吸困难
上周四，家住浦东新区高桥镇的孙女士发现女儿佳佳身体不适，先是喉咙痛，后来还发冷。孙女士决定带女儿到附近的高桥七院就诊，邻居说：“肯定是扁桃体发炎，到医院看病时间长而且价格贵，还不如到私人诊所。 ”孙女士听从了邻居的意见，来到胡家街上的一家私人诊所就诊。
这个位于胡家街42弄的诊所相当隐蔽，外面没有挂任何与诊所相关的信息。进入诊所后，孙女士描述了佳佳的症状。医生没有给佳佳做其他检查，直接拿出针剂配起了药水。
很快，一瓶号称是头孢的药水配置完毕，并缓缓滴入佳佳的体内。一开始，佳佳的状态还算可以。就在孙女士带女儿走出诊所不一会儿，佳佳表示有些透不过气来，随即小脸变得惨白，呼吸急促。孙女士立即打车赶往高桥七院。医生检查后发觉孩子情况相当危险，但医院条件有限，建议孙女士立刻转院。
心急如焚的孙女士立刻打车将佳佳送到新华医院救治。经过一天一夜的抢救，佳佳才缓了过来，总算是小命保住了。但不知是呼吸困难造成的后遗症，还是孩子情绪的缘故，苏醒后的佳佳反应似乎慢了许多。新华医院的医生表示，由于孩子尚小，无法马上得出这次突发状况对其造成的影响，不过佳佳还是得继续接受治疗。对于是否输液造成这一状况，主治医生表示，由于没有看到药水，无法明确判断，但有可能是药剂过量，或是这药物已经过期。
事发后，孙女士立即报警，负责该地区的浦东新区卫生监督所的工作人员也立即赶到现场对诊所进行了取缔。
“出事后我听说，这个诊所已经被取缔过好几次了，但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又开了，这样肯定会出事的。”孙女士告诉记者，这家诊所在高桥镇季景北路这一块人尽皆知。而且去看的多数是像孙女士一样的外来打工人员，在这种诊所一般吊水也就四五十元的样子。由于不需要任何医疗证明，即看即吊，不少外来人员都会选择在这样的私人诊所里看病。
诊所医生自称做好事
根据孙女士提供的地址，记者找到了这个位于高桥镇胡家街的私人诊所。胡家街是一条很狭窄的小弄堂，弯弯扭扭，门牌号很混乱，若非本地人，很难找得到。昨天下午，刚从派出所回家不久的匡俭德坐在平常“行医”的小房间里。
这套两室一厅的小房间一年多来就是诊所，客厅里摆放着一张桌子，是匡俭德平时看诊的台子，旁边有沙发，候诊病人可坐着休息。一个房间放了几张椅子和一张单人床，是“输液室”；另一个房间，堆了一些医药器材的外包装，是“配药室”。房屋里，没有任何行医许可的相关证照。
看到卫监所工作人员上门，匡俭德显得有些无奈：“东西全部都收走了呀，还来做什么？ ”匡俭德自称，他曾经是“保税区医务所”的医生，退休后回到高桥镇老家，一开始是有相熟的邻居来要他帮忙配点药，治疗常规感冒，后来慢慢地传了出去，好多附近居民也都找上门来。
“我师傅，住我隔壁的，就这样行医几十年。 ”据匡俭德说，他从小就跟着隔壁邻居学医，在2000年左右通过了医生资格考试，自己开诊所是从去年开始。他的诊所药费很便宜，四五十元可以看病，二三十元也可以看病。 “我也想办证，正正规规做事情，但我忙活过，却发现办证几乎是不可能的，因为至少得有几十万元的投资和相关部门的审批，我拿不出钱也拿不到批文。 ”匡俭德说，于是，他就开始无证行医。
事情发生的那时，他原本不打算营业的，“小孩的父母抱着孩子找到我，说孩子发烧了要我想办法。 ”匡俭德帮孩子量了体温，39.7℃。孩子的父母说在家里已经吃了退烧药，但不管用，匡俭德于是帮孩子吊了他认为并不过量的头孢呋辛。
“他们走的时候还是好好的，孩子后来是高烧惊厥。 ”匡俭德这么说。孩子父母后来打电话找他，他说去医院探视，但遭拒。随后就被警方传讯，又受到卫监的查处和罚款。
“不做了，以后都不做了。我66岁的人了，怕了。 ”匡俭德懊恼不已。
诊所地上竟有死老鼠
在寻找胡家街的过程中，当地人告诉记者，非法诊所在附近有好几个，去看病的人不少。
记者经过懋仁街时，发现一间村屋的门大开着，里面坐着男女老幼，还有婴儿的哭声传出。记者略一驻足，发现屋里一名中年男子正在给一名年轻男子吊盐水。
看到有陌生面孔出现，屋子内的人很警觉，不时往外张望。记者随后与浦东新区卫生监督所第一分队的工作人员折返这家“诊所”，发现原本敞开的大门已经紧闭，房门上两块小牌子钉得格外端正：“医务室”、“办公室”。透过窗户往里看，前来就诊的病人还坐在屋内。
面对紧锁的大门，卫监所的工作人员面露难色。 “照规定，我们不能敲门进去查处，得有警方配合。 ”工作人员联系了社区***。随后赶到的社区***敲开了诊所的大门，但屋内仅留下病人，此前帮年轻男子吊盐水的那名中年男子已不知去向。
“钱都付了，医生却跑了。 ”年轻男子的母亲指着空瓶子说，“我儿子还有一瓶盐水没有吊呢。 ”坐在另一头的一名男子也很无奈，他原本要吊两瓶盐水，医生突然离去，他只好自己拔掉了已经吊好的针头，流了很多血，他只能从桌上找了块酒精棉花按住伤口。
这个“诊所”是个一室半的套间，里间堆放了大量药品，黑臭无比，地上还有死老鼠。外间留作医疗室，一张台子上堆满了各种药品，旁边的楼梯上也摆满了大量的空药瓶。房间里没有张贴任何营业证照。据附近居民介绍，在此行医的是一对江苏夫妇。他们平时不穿白大褂，让人很难辨认，执法人员抵达时，他们就扮成闲人伺机逃脱。
“碰到这种当事人不在现场的情况，我们执法起来有难度。 ”卫监的工作人员表示，他们将紧盯这一诊所，尽快予以取缔。
执法部门：整治黑诊所 需疏堵结合
浦东新区卫生监督所第一分队主要监管高桥、高行、高东三镇，这些地区外来人员众多，黑诊所层出不穷。今年1月至今已取缔了30余家，仍屡禁不绝。
卫监所工作人员分析了黑诊所存在的三个主要原因。
一，黑诊所成本低廉。往往摆些桌椅就能开张，违法成本很低，取缔后很快又会死灰复燃。
二，黑诊所有市场需求。在城乡接合部、城中村以及大型工地附近，外来人口较密集，限于经济条件不能或不愿去正规医院治疗。
三，政策法规不完善，执法有难度。目前的《医疗机构管理条例》对无证行医只规定卫生行政部门责令其停止执业活动、没收违法所得和药品器械，并处以1万元以下罚款。如果无证行医当事人不接受处罚，卫生行政部门无权实施强制措施。
此外，卫生执法人员人力有限。以浦东新区卫生监督所第一分队为例，整个分队只有七名工作人员，管理三个镇，监管无证诊所只是工作中的一小部分内容，“我们平时定期也有联合执法，但很难斩草除根。 ”
卫监执法人员表示，打击黑诊所还应与房屋出租管理制度相“捆绑”，要求房屋出租方负起监督的职责；另外，加强处方药的监管也十分必要；建议建立非法行医者“黑名单”，一旦发现被卫生行政部门行政处罚两次的非法行医者再次非法行医的，移交司法机关追究其刑事责任。
“根治黑诊所除了加大监管和处罚力度，还应尽快普及人口密集地区医疗社区服务站的建设。 ”卫生系统一名工作人员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