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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报记者 姚克勤 实习生 潘庆云
挂号难,挂专家号更难,挂三甲医院专家的号,难上加难。
就算天不亮出门去医院排队,也不一定能挂到心仪的专家号,一些病患无奈选择从“黄牛”手中高价买号。
不过,随着官方整治和打击力度加大,“黄牛”发现生意越来越难做了。一些精明的人瞅准了互联网带来的商机,转战网络,成立“跑腿公司”,应患者要求去指定科室挂号。
[记者探访]
明码标价可支付宝交易
在一知名电子商务网站上,一家“跑腿公司”打出广告:“医院挂号排队让人烦?上海医院跑腿公司帮你忙!一个电话,申城多家医院任您选择,先给号再付款,让您安安心心为健康买单!”
昨日,根据广告上的地址,记者对这家“跑腿公司”进行了探访。公司位于闸北区一幢老式居民楼的底楼,面积仅30平方米,为了省钱,和一家快递公司共用房间办公,几名中年员工懒洋洋地坐在沙发上休息。
负责人王某是东北人,做“号贩子”已有五六年了,经验丰富。他告诉记者,以前帮别人打工,专门在医院门口发“代挂号”的小广告,发现这一行利润丰厚且市场需求大,便跳槽单干。由于医院整治越来越严,而网络具有传播广、隐蔽性,因此他目前只做网上客户的生意。“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有病自然要看医生,但专家号确实难挂。市场有刚性需求,我们出力,患者出钱,这不是双赢吗?”
王某表示,代挂号的业务量很不平均。“忙的时候连吃饭都没空,闲的时候一天没有一单。业务最多的时候,每天要接十多笔单,每个员工的月收入超过万元。”
据介绍,这类“跑腿公司”一般在各大网站发广告,由于竞争激烈,有的甚至出钱购买搜索引擎的竞价排名。挂号客户以苏浙一带的外地患者为主,也有上海本地患者。客户在电话下单后,需要提供姓名、性别、年龄、地址、联系电话、需要科室或者医生等资料,以及相应的医保材料。接单后,公司派员工赶往医院排队,尽力按照客户要求拿到号。成功挂号后,与客户相约在医院取号并付款,外地客户也可通过支付宝网上交易。
至于收费标准,各家公司不一,数百至数千元均有。王某表示,他的公司明码标价:三甲医院普通门诊150元,高级专家门诊300到500元,最贵的教授联合门诊高达3000元。他解释说,这类门诊的挂号费本来就高,再加上稀缺,难搞到手,价格自然也贵。
有回头客,也有人“放鸽子”
“做跑腿挂号服务,最重要的是专业和诚信。”在这一行打滚多年,王某对各大医院的诊疗特色了如指掌。“中山医院的心血管科、肝肿瘤科;第六人民医院的骨科;瑞金医院的血液科;华山医院的皮肤科和神经外科;第九人民医院的口腔科、颌面外科;第一人民医院的眼科……这些科室都是‘牛气冲天’,专家号最紧俏。”
一般来说,只要客户报出要挂哪家医院哪个科室,王某心里就知道能不能搞定,再按照难易度谈价钱。由于业务口碑不错,病患之间口口相传,公司积累了不少回头客。
外地癌症患者的家属林先生表示,他们一家来沪看病,租住最廉价的旅馆,每天也要五六十元。“有人帮忙跑腿挂号,虽然要收一定的费用,但能省下好几天的住宿费和伙食费,算下来还是合算的。”
除了替人挂号,公司还可以帮忙买药。王某说,很多患者是冲着三甲医院的好药去的。“我昨天刚把一包800元的西药快递给一位浙江宁波的客户,他已是第三次托我帮忙买药了。”
王某坦言,虽然生意还算不错,但烦心事也不少。由于交号前双方并不见面,他常常被客户“放鸽子”。“明明约好了时间地点交易,客户却不出现,损失只能自己吃进。统计下来,每个月这样的坏账有好几千元。”
不过,也有“跑腿公司”通过预付定金的形式规避被“放鸽子”的风险。一家名为“小郑跑腿”的公司明确表示,客户需通过支付宝预付一笔定金,如果公司挂号成功而客户未前往取号,将不作退款处理。
[法律地带]
至今未拿到营业执照
为了避免与现行法律相抵触,王某曾特意咨询过律师。律师表示,法律没有规定不允许从事跑腿服务,也没有禁止代人挂号,因此,“跑腿公司”目前属于服务业的“灰色地带”。
虽然公司至今还没有拿到营业执照,但王某却很淡定。“工商部门不能界定我们的服务类型,也无法办执照,所以只能暂时挂在快递公司名下。如果客户要求开发票,也只能开快递发票。”
王某表示,他们和黄牛贩票子不同,法律规定火车票只要加价超过5元就算倒卖,而替人挂号是收取排队的服务费,是劳动所得,并不算恶意加价。而且,他们是替人做事,不存在扰乱市场的情况。“代挂号至今,还没有被人投诉过。”
上海联业律师事务所王展律师认为“法不禁止皆自由”。替人跑腿挂号属于被委托服务,和“黄牛”、“号托”的性质不一样,“跑腿”是一种履约行为,而后者则是将特定的号转卖给不特定人群,应当予以禁止。只要没有扰乱医院正常就医秩序,没有恶意垄断门诊资源,在双方达成委托协议后,收取一定劳动报酬是合情理的。
[记者对话“代挂号者”老吕]
“那些贩号的黄牛,我最鄙视了”
老吕今年52岁,和王某是多年的朋友。提前退休后,干起了“跑腿公司”业务员,专职代人挂号。
记者:代挂号的工作流程是怎样的?
老吕:很忙很累人,每个月睡不了几天安稳觉。接到经理的电话后,一般凌晨两三点出门,有时甚至前一天下午就要赶往指定医院排队。早上七八点医院开门后,拼了命也要往挂号窗口冲。挂的号到手后,在医院等患者家属当面交易。
记者:挂到号的成功率有多大?
老吕:八九成吧。我看到客户拿到号时的开心样子,自己心里也蛮开心的。有时去晚了没挂上号,虽然公司还是会付给我劳务费,但心里挺内疚的。
记者:是不是所有的医院都能挂到号?
老吕:不是的。有几家医院规定,要患者本人持身份证原件挂号,我们就无能为力了。
记者:排队时,会遇上同行吗?
老吕:经常遇到“熟面孔”的,当然还有在医院门口兜售号的“黄牛”,我最鄙视这些人了。
记者:这些“黄牛”和你们有什么区别?不都是贩号的吗?
老吕:区别大了。我们都是一人取一票,急人所需。这些“黄牛”最不道德,就算没有下家,还要抢许多专家号。我记得有一名患者家属希望得到华山医院神经科的专家门诊号,我接到订单后,在凌晨3点赶到医院排队。我排在30多号,前面几个“黄牛”带了十多个板凳占位子,等到早上7点医院开门时,随后赶来的“黄牛”一拥而上,抢光了该专家的所有门诊号。
[记者手记]
香花耶?毒草耶?
谈起“代挂号”,不少医院既深恶痛绝,又无可奈何。与之截然相反的是,一些律师却持支持态度:就像老板花钱雇人上班一样,病患出钱请人帮忙排队挂号,这是体现社会文明进程的合约精神。
这场“香花说”和“毒草说”的争辩,或许还将持续很长一段时间。不过,有关部门应该清楚地看到,扰乱医疗秩序的“黄牛”着实应该清理打击,但正规的 “代挂号”确实植根于一定的群众需求土壤中,一味地斩草除根,怕也非良策。如何处理,很考验相关部门的管理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