湄公河水域船员讲述被劫经历:曾被枪指着搬货物

位于缅甸境内的索累港

郭志强

康祝军

白武龙

　　“我的船长我的船”系列报道之三

　　在世人的眼中，驰骋水上、驾驭海上巨屋的船长，威风凛凛、光鲜无比；但是走进他们的世界，你才知道里面有道不尽的辛酸与不堪回首的惨痛经历。他们或曾经3天没饭吃，或曾被劫匪用枪逼着搬动10多吨货物，每个人的经历都能够写成一本书……

　　前方动态

　　3艘滞留船只昨回国

　　截至昨日下午3点，因受中国船员在湄公河水域遇袭身亡事件影响而滞留在泰国清盛港的中国籍货船和中国船员中，今天又有“民盛号”、“华宇506”、“永祥8”3艘船只返回。至此，已有14艘货船及96名船员返抵云南省西双版纳傣族自治州关累码头，安全回国。其余货船和船员也已进入安全水域，并将在境外完成卸货后，于近期陆续返回国内。

　　目前，由外交部、公安部、交通运输部人员组成的赴云南联合工作组正会同云南省等各级地方政府相关部门，全力以赴开展工作。本报记者

　　12艘滞留货船在缅卸货

　　全部回国还要半月

　　昨日，晚报记者通过采访澜沧江-湄公河船东协会秘书长方友国得知，14日由清盛返航的26艘船只，有12艘由于要停泊在缅甸的索累港卸货。距离景洪关累码头40余公里的索累码头，港口较小而且设施简陋，导致货物装卸能力有限，每天仅能完成一艘货船的装卸。因此，12艘返航船只要完成卸货返回国内，至少需要15天时间。

　　据西双版纳州新闻办负责人介绍，为安置好陆续回国的船员和家属，勐腊县委县政府于14日成立了专项应急领导小组，积极与上级各部门做好协调工作，做好关累码头蔬菜、食品及日用品保障工作，确保回国船员日常生活需求，目前关累码头一切运行有序。

　　中泰贸易货物改走陆路

　　运输成本增加五成

　　根据西双版纳州旅游局通报，澜沧江-湄公河国际航线旅游项目，因今年8月游客遭遇抢劫事件被迫暂停之后，西双版纳利用澜沧江国内航段，运营全长17公里的国内游，每天最少有四五个航班出行，游客多时每天能达到15个航班。

　　从事中泰贸易的客商何文武介绍，由于一些长期固定客户的需求，水路船只运输停航后，他和一些贸易企业只能从陆路的昆曼大通道进出货物，由于陆路运输本来价格就高，加上走陆路后货物由中泰两国直接对接，变为还要经过老挝海关进出口的中转，无形当中运输成本就增加了五成以上。最为麻烦的是如今从陆路运输只能由老挝过境到泰国的清孔上岸，之后再转运至60公里外的清盛，如果长时间这样，也许会有很多贸易企业难以支撑只能转行，这对云南的中泰贸易影响极大。

　　郭志强

　　才熬成船东 又倾家荡产

　　要不是“10·5”湄公河惨案的发生，也许一辈子这个忠厚朴实的汉子都不会闻名全国。不过伴随着“一夜成名”之后，他所要面临的就是倾家荡产，甚至债台高筑。

　　“现在都顾不上考虑破产和巨额债务的事了，关键是如何给船上的遇难者家属一个交代。”接受采访时，一脸烦愁的郭志强木然地说。

　　1998年9月1日，刚满21岁的他揣着仅有的300元钱，跟着早一年出来闯荡的同乡何熙仑到澜沧江跑船。刚开始，他跟着何熙仑在思茅港大西南水运中心当学徒，上船一个星期，他们就开始跑景洪港至泰国清盛这条线。按照行规，有两年以上航运资历的水手可以考二副，四年以上可以考大副，8年以上方可考船长。2006年，郭志强用了8年时间一步一步升为船长，考这些资格证书也花去了他挣来的家当。就此，他开始在别人船上打工当船长。

　　回顾过往，郭志强永生难忘。那几年人多船少，要找工作很难，找了一个多月都没戏，钱花光了不好意思找人借，足足饿了3天。不过最终还是熬出了头，2006年当上船长摸到了门道后，他与同样当了船长的何熙仑合伙租了一条小型船只，请人来驾船跑营运。一年下来，竟然赚了10万元，这第一桶金支撑他们连续租了4年船。今年1月份从一个老板手中买下了玉兴8号。不过买这条船的40余万元钱，除了两人积攒下来的20余万外，还用何熙仑老家的房子抵押贷款20万元，自己又借了30多万改造船只。本来指望跑上几年还清欠账，过好日子。没想到才跑了几趟就遭遇惨案。如今船上7条人命含冤惨死，船只也被泰国警方封存。

　　“就是以后船要回来，死过人的船只也请不到人来开了，就算能开又停航了。”郭志强说，也许最终只能拆了卖废铁了。

　　康祝军

　　第一个遭劫 至今仍胆寒

　　33岁就已经在澜沧江-湄公河上跑了12年，当了4年船长的他也算春风得意。不过由于常年以船为家在江上跑，33岁了还没有娶到媳妇，这也是一件无奈的事情。

　　“不要说我们这样年龄还没结婚，就是有些结了婚的，常年跑船很少回家，好多都离了。”康祝军说，他已去世的父亲、哥哥和22岁的侄儿，加上他自己一家4人都以跑船为生，可谓是船员之家。

　　这些难，也许能够忍受。但今年1月28日的那一幕，想起来就会不寒而栗。因为他是在这条航线上跑船的100多个船长中，第一个遭到劫匪抢劫的人。

　　“刚出湾，突然看到江面被6艘快艇死死拦住。”康祝军回忆说，那天早上10点半左右，他行至距离金三角10余公里的孟西岛前方的会龙河口时，与30余名持枪驾快艇的劫匪相遇。

　　对方举枪示意停船，船上连他在内的7个人被对方用枪指着逼到甲板上，双手抱头蹲下不准动弹。对方进入船舱一阵翻箱倒柜之后，让他和船员将船上的78吨大蒜，一袋一袋地来回搬动，折腾了近两个小时。拿到从船舱内搜出来的8万元，劫匪返回快艇。不甘心血汗钱被抢，他追到对方艇上索要。

　　僵持中，对方一名皮肤黝黑，身材强壮的男子看到后面来了两艘货船，便将拿走的8万元钱丢回给康祝军，带着其余快艇转头拦截后面驶来的货船。

　　康祝军介绍，从那以后每次他都要选择劫匪未起床的凌晨，或者下雨劫匪不出来的时候，偷偷摸摸地经过那一片危险地带。在惨案中被残杀的华平号船长黄勇，就先后遭到4次拦截，其中一次还被对方戴上手铐押上山去，最后全船人***着用手抓船上的添加剂吃下一把后，方才获准开船离开。而红星号的船长白孝财，在一次遭遇劫匪时，驾船跑到了金三角水域，还被对方追上开枪逼停在靠近老挝一方的岸边接受“检查”。

　　白武龙

　　亲眼看血迹 弹孔逐一数

　　“听说华平号和玉兴8号出事后，我就一直带领船员注意观看江面。”白武龙说，10月5日他刚装满一船货物，准备次日起航回景洪时，就听说两艘船只出事，且船员全部失踪。

　　已经在这条航线上跑了20多年的白武龙，不仅是最牛的“老把子”，而且也是这条航道最早的开发者之一。如今他不仅是“雪丰号”货船的船长，同时也是一名船主。

　　5日下午5点左右，应船主和泰国警方的要求，他与一名叫“四哥”的船长，带领6名船员赶到金三角吊车码头，将停靠并拴在距离吊车码头事发现场不远的华平号和玉兴8号，开到泰国海军陆战队基地。

　　船刚发动起来，后方金三角方向水域中突然窜出一艘快艇，飞快地向着他驾驶的华平号追赶上来。心想“十有八九是前来报复的劫匪”，他正担心是否会遭到对方开枪射击之际，泰国军方突然出动了6条武装快艇，一下子成散开队形护航，那条快艇见状便迅速调头消失在金三角的水域里。

　　将船只驾至泰国军方基地后，被允许进入船舱查看的白武龙，才看清在厨房和船长黄勇的房间里，满是鲜血。他数了一下，厨房里就有12个枪眼。而玉兴8号的客厅，也是满地的血。之后，他一直带领船员不停地寻找，终于在4天内找到了12具遇难同胞的遗体。对于至今不知所踪的玉兴8号船长杨德毅，他们悬赏2万元，请泰国当地渔民帮助往下游60公里处的清孔寻找，均无功而返。

　　“一切都来得那么突然，现在无论是威风还是憨厚的船长，都毫无疑问地要失业了。”白武龙说，随着这条航线上的700多名船员的陆续离开，在船员失业的同时，这条国际黄金航道也将沉寂，关累和清盛等两个曾经异常繁忙的港口，也将成为死港。因为，死亡威胁，已经让船长们断绝了继续跑这条航线的希望。

　　(戴振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