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杀死3名讨债青年逃亡9年做矿工

肖得刚受审时痛哭。法院供图

　　怀柔农民肖得刚与其妻子的堂弟宋某发生经济纠纷。宋某的儿子等4名年轻人到肖得刚家里索要钱款时，双方发生冲突。肖得刚当着妻子和13岁女儿的面，持刀将其中3人杀害。此后，隐姓埋名逃亡9年，靠做矿工为生。

　　昨天，肖得刚因涉嫌故意杀人罪在市二中院受审，他当庭痛哭，并表示对方不该闯进家门，这让他觉得受到侮辱。

　　承认杀人否认故意

　　昨天上午10时许庭审开始，49岁的肖得刚被法警带上法庭。

　　起诉书显示，肖得刚是怀柔区怀柔镇村民，高中文化程度，1994年曾因窝赃罪获刑半年。检方指控，2002年8月19日晚，肖得刚在怀柔区湖光小区的家中，因与他人存在经济纠纷，与前来索要钱款的4名年轻人发生争执。肖得刚先后持菜刀和尖刀，砍刺其中3名年轻人，致3人全部死亡。死者中最大的23岁，最小的才17岁。检方认为，应当以故意杀人罪追究肖得刚刑事责任。

　　当公诉人宣读完起诉书，审判长高声问肖得刚“属实么？”他沉默片刻后答道：“我认为我不是故意杀人。”随后又补充：“指控事实对，人是我杀的。”

　　亲戚之间为钱闹掰

　　肖得刚称，事情要从1998年说起。当年，他和妻子的堂弟宋某合伙在村里承包了一个饭店，他和宋某每人出1万元租赁费。因为饭店经营不好，宋某先退出，但让他支付1万元费用。“我们是合伙的，凭什么他那份让我摊？”肖得刚当庭称，他当时不同意出钱，结果宋某逼他写了张欠条。“他说不出欠条，就不让我开店”。

　　虽然写了欠条，但肖得刚没有给钱，并把饭店关了。一次，宋某拿着欠条找他要钱时，他借机把欠条给烧了。肖得刚说，宋某不依不饶，曾在村里当街骂过他几次，还堵到他家的大门口。“当时我十几岁的女儿都听说过宋家人要打我，还来告诉我。”1999年春天，他曾找过派出所希望帮忙调解，但没有结果。2000年，肖得刚觉得惹不起，于是“躲”到位于怀柔区湖光小区自己另外的房子里住。

　　对于这起纠纷，肖得刚妻子的说法与肖得刚基本一致。昨天，到庭的宋某称，当时是肖得刚自己开饭店，向他借了1万元钱，算不上合伙。

　　怕女儿被带走当人质

　　肖得刚说，2002年8月19日晚饭后，宋某17岁的儿子小立(化名)带着叔伯哥哥以及村里另外两个小伙子，于酒后去他家砸门。

　　“当时我女儿正和同学一起写作业，吓得都跑进了阳台。我喝了很多酒在沙发上睡觉，从朦胧中醒来”，肖得刚说，他起初隔着防盗门，让他们滚，对方不走。“我于是开门想把他们轰走，结果他们都闯进来了。”

　　按照肖得刚的说法，小立等人进门后，让他给钱，说没钱就写欠条。“我让他们走，但他们不听，对我连踢带打。我让我妻子打110报警，结果他们把电话线拔了。”因为打不过他们，肖得刚跑到厨房拿菜刀。

　　“我当时非常紧张，用菜刀背打了小立两下，但他们还是不听劝告，不走。”肖得刚说，他被小立等人逼到电视柜边上，并顺手拔下一把装饰用的蒙古刀。

　　讲到这里，肖得刚忽然大哭起来。“我感觉自己受到了极大侮辱，那是我的家，他们在我的家里对我又踢又打。我女儿才13岁，我就怕他们把我女儿当人质。”

　　杀害三人逃离家园

　　肖得刚称，他拿起蒙古刀后，小立等人还是没走，而是坐在沙发上，其中一人还要打电话找人，让对方带家伙来。“我当时急了，上前把他的电话抢过来摔到地上。”肖得刚说，就在这时，那人突然站起，胸口撞到刀上。

　　“他倒了，我还以为他装死。我都蒙了，结果转圈从侧面捅他。”肖得刚边哭边说，他说自己当时拿刀捅对方其实是想救他，“我说你醒醒，别装死。”

　　他的这番话引起死者家属极大不满。“你拿刀扎人叫救人？”一名女子忍不住在旁听席上大声喊出声。肖得刚并没有停止哭泣，他继续说，自己当时已经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过了一会儿他看到地上很多血，小立等3人都倒在血泊中。

　　肖得刚称，扎了3个人后，一直迷瞪的他清醒了。“当时我脑袋都大了，心想这回祸惹大了。我看110还没来，就跑了。”

　　此时，他的妻子实际上也被他扎伤了左手，但肖得刚称自己完全不知道。

　　逃亡9年矿上打工

　　离开家后，肖得刚先是打车，随后打电话让他姐夫开车把他送走。他当时告诉他姐夫，自己扎了人，但是不重。事后，他的姐夫因犯包庇罪，被判处有期徒刑4年。

　　肖得刚化名“刘青”一直逃亡。他说，之后的9年里，他主要在矿上打工，做苦力。起初他在河北铁矿搬矿石，之后又到内蒙古、山西等地的煤矿。他没有办身份证件，但每次遇到有查身份证的，都幸运地没有被查。

　　他说自己没有和家里联系过，只是和女儿打过电话。去年10月9日，他在山西一个煤矿被当地警方抓获。

　　昨天，公诉人问肖得刚，既然死者中有两人是亲戚，为什么动刀扎人？他说自己当时实在是忍不了了。“他们闯进我的家，家里就我一个男人，轰不走他们，我无地自容。”不过，事到如今，他也是悔不当初。他当庭向死者家属鞠躬致歉。

　　此案没有当庭宣判。

　　□庭审焦点·关于被害人

　　辩护人闯民宅引起事端公诉人未带凶器是要债

　　肖得刚的辩护律师提出，此案中，被害人对于案件的发生存在严重过错。她认为，案件发生是被害人引起的，他们到肖得刚的家中强行叫门，大声吵闹，通过恐吓讨要不一定能得到法律上支持的欠款。肖得刚不得已让他们进来后，小立等晚辈对肖得刚这个前辈出言不逊，吓唬他要再叫人，并用剪刀威胁孩子。律师认为，在这些人暴力威胁的信号下，无助和恐惧的肖得刚作出了过激行为。希望法院能因此减轻被告人的刑事责任。

　　公诉人不同意此说法，称被害人当时并不是入户实施非法行为。肖得刚此前给宋某打过欠条，只是被他烧毁了，双方应该存在合法债务。且小立等人与肖得刚有一定亲属关系，他们到家里要欠款，没带凶器，不应该有过错。他们用剪刀向孩子比划，也是让孩子不要干涉到纠纷里来，不是要实施什么伤害。因此，被害人不应该有过错。

　　□庭外追访

　　等沉冤昭雪尸体至今未火化

　　3名死者中，第一个倒地的人姓杨，与肖得刚没有亲属关系，是小立的同村朋友，去世时年仅20岁。

　　公诉人称，杨某的尸体一直没有火化，存放在殡仪馆内。对此，杨某的家人和代理律师表示，案发后，他们认为此案有很多疑点，比如肖得刚逃跑时是否得到了妻子的帮助等，他们想等查明事实***后再火化尸体。

　　另外，家属还称，案发后，不管是宋家还是肖家，都对他们很冷漠，没有表达过歉意。

　　他们当庭向肖得刚提出索赔共计112万余元，但不包括存尸费。杨某家人的代理律师说，9年来，杨某的停尸费大概有10万元。按照法律规定，这笔钱不属于刑事附带民事赔偿的范围，只能家属自己负担。

　　如赔偿到位家属同意不判死

　　除了杨某家属提出的112万余元民事索赔之外，另外两名死者的家属也分别向肖得刚提出了索赔，但总金额没有明确，希望法院根据法律和相关司法解释规定的计算标准来确定数额。

　　肖得刚表示愿意赔偿。对于是否有能力赔偿，他说“现在说不好”。

　　如果家属愿意替他赔，他表示同意。

　　因双方都表示愿意就民事部分进行调解，法官于庭后征求了3名被害人家属的意见。他们称，如果赔偿到位，他们可以不要肖得刚的命，即可以接受法院不判处肖得刚死刑立即执行。

　　为孩子着想希望法院给机会

　　案发后，肖得刚女儿曾对公安机关说，当时她和一名同学正在学习，家里来了小立等4人，和她爸爸争吵。她出门看时，她的妈妈在用电话拨号，但被人拽了电话线。还有人拿剪子冲她过来，让她在阳台不要出来。一会儿她听没了动静，就再出门，看见妈妈坐在地上，爸爸拿着刀。有人头部流血。她妈妈随后让她跑出去找警察。

　　肖得刚的辩护律师说，本案中，肖得刚的女儿其实是另一个不可忽视的受害人。这些年来，在肖得刚四处逃亡时，那个年轻的生命也在陪同父亲赎罪。

　　这些年，目睹了惨剧的女孩一直处于深深的自责，认为自己当年听到宋某和人聊天，说要找人对她的父亲不利，她就及时告诉了父亲。她一直认为，是自己的善意提醒，使父亲在有人闯到家后，认为这些人存在威胁，从而实施了犯罪行为。在父亲逃亡的这些年，她一直希望父亲能够平安活着，并愿意尽量弥补父亲的行为给其他人带来的伤痛和损失。“可以想象她是在怎么样的痛苦中成长，现在又要眼瞅着父亲可能因自己当年的善意提醒接受严罚，这无疑又是一次撕心裂肺的痛苦打击。”辩护律师希望法院为了这个孩子考虑，给肖得刚一个机会。

　　本版采写本报记者裴晓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