讯(记者 秦金俐) 右腕的伤口一阵阵钻心地疼，凌欣正要喊“疼”，看了看病床边帮她调整吊瓶滴速的弟弟，她又忍住了。她知道，本来她因为不想再拖累弟弟才割了腕，却给弟弟带来了更大的伤害和负担。她猜想，弟弟的心疼的流血，所以她不忍心看弟弟再有一丝难过。“我现在要做的就是别再掉眼泪。”6月26日，凌欣说。
两天前，凌欣割腕试图自杀。6月26日，弟弟凌轩请了假，半背半扶，第三次带着她来到出租屋附近的诊所打消炎针。46岁的凌轩满头白发、面庞黝黑、眉间皱纹很深，看起来比50岁的凌欣还年长不少。由于从十几岁就患上了严重的类风湿病，四肢萎缩的凌欣平日里只能颤巍巍地走几十米，如今，她只能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打针。诊所离姐弟俩租的屋子有200米左右，天气炎热，带姐姐来到这里时，凌轩浑身都湿透了。
“姐，你答应我，今后不能再做傻事了。”凌轩边在床边忙活着，边嘱咐。“记住了，你都说了多少遍了。”凌欣笑着嗔怪，眼泪却涌了出来，她急忙扭头在枕头上蹭了蹭泪。“我们姐弟俩从不说客气话，其实我想说‘对不起’，可开不了口。”凌欣小声对记者说。
凌欣和凌轩姐弟俩住在乌市长春中路仁居三巷38号一套30平方米左右的出租屋里，他们在这里住了15年。房间很简陋，墙皮漆黑斑驳，屋内除了两张陈旧的单人床外，最引人注目的是十几枚鹅卵石，凌轩说，那是专门捡来帮助姐姐抓举练习手部肌肉的。
17年前，凌轩带着母亲、姐姐和一个弟弟，从山东农村老家来到乌市打工，先是租住在别的地方，15年前，一家人住进了这间屋子。后来，随着弟弟回了老家，去年8月母亲又去世，只有姐弟俩住在了这里。
两个多月前，凌轩被长春中路街道办新盛社区聘为巡逻员，每月有1500多元收入。6月24日下午，正在社区值班的凌轩突然看到租住在他家附近的唐女士慌张地进来了，冲着凌轩说：“你姐自杀了！”
“我当时就懵了，跑回去一看，地上好大一摊血，我姐手腕割破的地方还在滴血。” 凌轩说，社区立即派出巡逻车，将凌欣送到了医院。
唐女士说：“我懂点推拿，看她走路不稳，就帮她按摩了几次，想着对她康复有好处。”
6月24日19时左右，唐女士决定再去看看凌欣。“我刚一进门就吓坏了，妈呀，凌欣手上伤口很宽，正流血。凌欣哭着说‘没有意思，不想活了’。”唐女士说。
为什么想自杀？
凌欣告诉记者，她认为自己的存在一直就是家人的负担。从十几岁患上类风湿后，父亲就背着她到全国各地求医。家里的钱大多数都花在了给她看病上。后来，弟弟们都长大了，她又成了弟弟们的负担，弟弟们打工挣的钱也都砸在了她的病上。但她的病情并没有什么大的起色。
她说，刚来新疆时，他们一家曾看到过希望。房东吕鸿斌懂中医，并愿意为她免费治疗。“几年前，她经过治疗都能干家务了，比以前好了不少。”凌轩说，在房东的帮助下，他们为姐姐开了一家小商店。“那段时间，她精神很好，爱笑了，话也多。”吕鸿斌说，周围的人都张罗着准备给她找个对象，这样今后的生活就有了保证，没想到又出事了。
去年8月的一天晚上，凌欣用火炉烧水要为母亲洗澡，当时凌轩已经回山东老家打工，凌欣的另一个弟弟在小商店看店。没想到母女俩同时煤气中毒，被发现时，母亲已经死亡，凌欣被抢救过来之后，再也走不稳路了。凌轩立即从老家赶回乌市，让弟弟回了老家，开始承担起照顾姐姐的责任。
“母亲去世对她打击很大，那以后她就不怎么爱说话了，身体也大不如前了。”凌轩说，以前姐姐对锻炼很积极，但自从煤气中毒后，如果他不催，姐姐很少主动出去锻炼，“有点自暴自弃的感觉”。
“其实，从1个多月前我就想自杀了。”凌欣闭上了眼睛说，“每天呆坐在家里，什么事也帮不上弟弟，没有一点用。”
她说，弟弟每天早出晚归，还要给她做三顿饭、洗衣服，料理她的吃喝拉撒，看到弟弟这样操劳，头发一天比一天白，虽然嘴上不说，她其实十分心疼。
“我弟弟都40多岁了，这么多年为了照顾我，家也没成，如果没有我，他会好很多。”凌欣说，她也曾试图帮弟弟做些家务，但总是帮倒忙。两个月前的一个晚上，弟弟在烧开水时暂时出去了一下，见水开了，凌欣想把水灌进暖壶，可手使不上劲，打翻了水壶把自己烫伤了。有时她想拖地，可站一会儿就累得直喘。 “每次这样时，我就特别沮丧。我活着除了拖累别人，有什么意义呢？”她说。
6月24日下午，凌欣取下早已瞄好的弟弟刮胡子的刀片，狠狠割向右手腕。
后来凌轩发现，幸亏他的刮胡子刀片很久舍不得换，都钝了，加上姐姐因病手上没劲儿，伤口割的浅，姐姐才捡回一条命。
让凌轩至今后悔不已的是，姐姐自杀那天，他见到姐姐，气得扇了姐姐一耳光。
“她这么轻易就放弃自己的生命，我们一家对她的付出就为了她这样吗？她对得起我们吗？我当时又伤心又生气，一时冲动。”他说，当时不敢想像姐姐没了的日子，“其实，她一直不知道，她是我的精神支柱。”
自从父母相继去世后，兄弟也奔异地打工，凌轩选择跟姐姐在一起。他说，他们的老家在山东省临沂市农村，由于征购已没有土地了，家乡的青壮年都出来打工了。“老家办的新农合在这里用不成。”他说，他曾带姐姐回老家治病，但由于老家气候较潮湿，姐姐的病加重了，只好又返回新疆。他们的户口不是乌市的，没办法给姐姐申请低保，他即便找到工作也没有社保和医保。吕鸿斌考虑到姐弟俩的情况，从他们的母亲去世后，就免除了房租。这次姐姐出事，社区帮忙免除了治疗费用。“多亏这些好心人帮忙”。
对于自己，凌轩说，这么多年来，他连娶媳妇的想法都不敢有，“我没钱，就算挣点钱都得给姐姐看病，另外，找的人能不能接受我姐姐？我不可能扔下姐姐不管。”姐姐身体稍微好点时，“洗衣服、做饭，对家人可好了。”他说，在他心里，没有什么比亲情更重要。
在外面劳累一天，只要回家看到姐姐，凌轩就会很安心，“爸妈没了，只要姐姐在，家就在，姐姐没了，家就没了。”不过让凌轩高兴的是，姐姐自杀的事被邻居们知道后，在他们租住房附近的开心老年公寓负责人代姝萍找到他表示，等姐姐伤好后，可以免费到老年公寓去住，跟老人们作伴，“陪她说话的人多了，就不会钻牛角尖了，我也放心了。”凌轩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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