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读】人到中年,突然间失去家里仅有的儿子或者女儿,所谓的“家”也就不复存在。他们有的害怕过年,有的不敢出门,有的失去了生活的方向。然而,日子总要往下过,他们经历的创伤谁来帮他们抚平?心里的苦难谁来听他们诉说?
央广新闻晚高峰推出《中国失独家庭调查报告》。今天播出第二篇:心理篇。
中广网北京9月29日消息(记者李欣 车丽 周尧 实习记者黄雅琪)据中国之声《新闻晚高峰》报道,八达岭陵园,一块没有照片的墓碑,黑色的大理石泛着冷光,从左到右,并排着丈夫、女儿和笛儿妈妈三个人的名字,描上金字。右下角有一行小字,刻着“永远在一起”。按照北方风俗,这意味着一个人真正告别世界。
笛儿妈妈:我今年五十八。没有再比这件事情更让人心痛的了,再也没有了,没有语言能形容这个事情给父母带来的灾难和痛苦。所以我们现在都不愿意说这个事情。
笛儿妈妈说自己在四年前就已经死了,2008年的5月,她唯一的孩子,笛儿,在公派美国读博期间遭遇车祸不幸去世,生命在25岁的时候画上了句号。笛儿妈妈和丈夫随着女儿一起死了,埋葬了女儿也埋葬了自己,他们成为失独队伍中的一员。
没了孩子,整个家就没了脊梁骨。笛妈不敢跟邻居说话。下楼前先悄悄打开房门,竖起耳朵仔细听楼道里有没有人,没动静时,飞一样跑到楼下,买完菜再赶紧跑回来,像做贼一样。超市里,遇到熟人远远地冲她打招呼。笛妈看到了熟人扬起的手,没等手放下,她就转过身去,逃开了。
笛儿妈妈已经意识到自己的心理发生了偏离,经人介绍,她加入了一个群,他们都是全国各地的失独家庭组成的,而他们能做的,也仅仅是找到能够产生共鸣的人。
笛儿妈妈:就是我们这些人,出了这些事情,好像都愿意去找同命人。这个QQ群很普遍,每一个群体好像都有吧。我们现在群很多,不是一个群了,以前,刚开始的时候是有两个,但是现在已经好多个了。
心理专家指出,类似的QQ群可以消除失独老人的孤独感,而初期的心理干预十分必要。
南京市心理危机干预中心主任张纯:如果在第一时间做点哀伤辅导可能还会好一点,我们以为时间可以冲淡一切,其实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对痛苦的记忆会越来越深。
为了更好的抚慰和开导失独老人的生活,上周,北京市东城区建立首个失独家庭心灵家园。街道在1500平方米的文化服务中心,为失独家庭专门开辟心理咨询室以及文体活动课程,还发放了包含7种险种在内的“暖心卡”,帮助他们宣泄苦闷、走出阴影。
抱团取暖的现象在失独这个群体中非常普遍,但是失独家庭的活动却非常简单,就是聚一聚,爬爬山。他们最难面对的,就是逢年过节。自从笛儿走后,每逢过年,笛妈和丈夫从不吃饺子,炒个大头菜或者大白菜就过去了。
女儿走后的第二个春节,临近年关,鞭炮声渐渐多起来,笛妈听着鞭炮声,她说像炸自己的心一样,看着别人家欢天喜地,真的要疯了。仿佛是被鞭炮惊着了的动物,她和丈夫需要一个地方躲起来。于是,他们去了城郊一个小山沟,他们一呆就是一个正月。
笛儿妈妈:一个小年的时候,家家户户都开始忙年了,买菜呀,买东西呀,这个时候我们就是最痛苦最不能忍受的时候。所以没办法,就都选择逃离。逃离这个家,这个家对我们来说,真的就不是家了,像一个地狱!
而有些人的逃离却是被动的,因为这个年,让他们备受排斥。上海一个失独者的团队相约一起吃年夜饭,去酒店订桌,老板知道了他们的情况,拒绝了这群抱团取暖的人,说“触霉头”。而这几个字,像刀子一样扎进笛妈的心里。
失独的痛苦、社会的冷漠、自我的疏离以及对未来的担忧,这一切的问题都在困扰着他们。而目前,关于失独家庭的心理干预始终没有明确的规定。
但值得欣慰的是,今年八月,十一届全国人大常委会第二十八次会议分组审议《精神卫生法草案》,在审议现场,金硕仁委员指出,应当从立法的角度解决失独家庭的心理问题。
金硕仁:现在社会上,失独家庭、病残家庭、空巢家庭的精神卫生问题都很重要,这是我们不能忽视的部分。我建议在第二章里加一条,及时了解发现预防精神障碍问题。
笛儿妈妈说,她也意识到自己的心理出现了偏移,但是不论怎么努力的调整,她都迷失了幸福的方向。除了熬日子,她什么都不能做。我们遗憾地看到,这个曾经为国家发展分忧的群体,如今迫切地需要社会的关注和关爱,而这种关爱需要政府科学、统筹、长期的安排部署。新的《精神卫生法》何时公布?能否增加关于失独家庭心理干预的条文?现在还不得而知,可我们可以了解的是,我们需要做的还有很多,我们能够做的也还有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