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岁女童死亡背后的家暴疑云

　　三湘华声全媒体记者 黄定都

　　11月，楚楚生前的最后一次出游，易荷带她登上了武功山，照片里的孩子笑得十分开心。

　　案例

　　五岁男童遭家暴致死

　　二岁女童被父踹下致死

　　2010年12月，哈尔滨人耿某离婚后与5岁儿子新新一起生活。其间，他长期对新新进行虐待。2011年5月12日，耿某在家中殴打新新致其死亡。法院最终判处耿某有期徒刑15年。

　　2013年1月，北京大兴一名2岁女童疑被父从床上踹下，抢救10小时后脑死亡，十多天后因伤重去世。事后，北京大兴警方以涉嫌故意伤害致人死亡被刑事拘留了孩子父亲。

　　数据

　　案件频发呼吁设虐童罪

　　中国家庭暴力发生率为29.7%—35.7%，受害者多半为妇女，而儿童和老人的比例也有所上升。越来越多虐待儿童事件的爆发，引起了人们对于设立虐童罪的强烈关注，我国目前尚未设立虐童罪，然而调查表明90%的人支持设立虐童罪。

　　她曾是学校的教学骨干，也曾是家乡人眼里的“凤凰女”。

　　但若不是她收养的3岁养女楚楚（化名）在家中死亡，在同事和家乡人眼里，她永远与狠毒的“虎妈”形象联系不上。

　　近日，株洲女教师易荷（化名）与其丈夫被警方以涉嫌虐待罪刑拘。

　　案件发生后，邻居们的反应和事前的种种迹象表明，孩子的死疑跟遭受家暴有关。但在易荷的QQ空间，却留有多条亲子记录，今年六一儿童节她写给孩子的一句签名就是：楚楚宝贝，爸爸妈妈很爱你。

　　这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家庭，孩子的死亡与夫妇俩有何关系？记者就此展开了调查。

　　3岁女童家中突然身亡

　　一把菊花，两盏烛灯……

　　12月1日，株洲市芦淞区顺鑫佳园2期9栋顶楼的一间房前，小区居民用这种方式祭奠着一个逝去的小生命。

　　“蘑菇头、齐刘海，嘴巴挺甜的，会和我家小孩打招呼。”隔壁的一名女住户说，得知楚楚出事的消息，她难过得吃不下饭。

　　而另一名住户肖女士则称，楚楚临死前可能连中餐都没吃。

　　案发在11月25日凌晨1时许，养父余林（化名）向庆云派出所报警称女儿死亡。随后，民警运走楚楚的遗体，并带走了易荷夫妇。

　　事后记者从多方获悉，女孩的确切死亡时间应在11月24日下午2点至4点之间，这天中午，夫妻俩打了小女孩，随后将女儿独自关在家中，下午4时许，夫妻俩回到家中，发现孩子已经死亡。

　　12月4日，株洲市公安局芦淞分局证实，警方目前已以涉嫌虐待罪刑拘了易荷夫妇。

　　邻居曾报警反映家暴

　　谈到楚楚的离去，邻居纷纷谴责这对父母，有人更对此感到自责。

　　因为早在今年9月，邻居就曾看到楚楚挨打，并拨打电话报警。

　　当时在庆云派出所，民警掀起楚楚的衣服查看伤情。同去的9楼住户、51岁的章先生发现，楚楚胸部、四肢均有伤痕，而后背更是一道道长长的伤口。

　　但当民警提出把孩子送福利院时，夫妻俩苦苦相求，出于孩子需监护人照顾等情况的考虑，民警在对两人进行了一番教育警告后让他们把孩子带回了家。

　　后来，邻居发现易荷家从此门窗紧闭，连出行也走另一处通道。

　　“那次我在派出所里就说，这样打小孩子，会打死去。”案发后，章先生为此懊悔不已。

　　对孩子也有温情一面

　　关于楚楚的来历，至今还没人说得清。有人说是从炎陵领回来的，孩子身世凄苦，生母已过世。也有人称，易荷的朋友超生，把孩子送给了她。易荷老家的村民则称是通过网络联系收养的。

　　易荷和余林都是1980年出生的，于2009年结婚，婚后不育，去年5月正式领养了楚楚。

　　在一些同事和邻居的回忆里，易荷夫妇并不是那么“狠毒无情的”，对孩子也有温情的一面，并多次带孩子外出游玩。

　　今年6月，易荷带着楚楚和同事一同前往广西桂林游玩，易荷的QQ空间里楚楚和另一个小男生的照片不时出现。

　　7月1日，易荷夫妇带着楚楚前往方特欢乐世界游玩。在照片里，楚楚还对着镜头扮出鬼脸，一脸开心的模样。

　　在今年的六一儿童节，她还给女儿买了新衣服和玩具，并在QQ空间上写道：楚楚宝贝，节日快乐！爸爸妈妈爱楚楚！……

　　另类教育方式让人吃惊

　　倒是易荷教育孩子的一些事让邻居们印象深刻。

　　隔壁的一名50来岁的女士称，今年夏天的一天，她到易荷家中去，对方告诉她楚楚正在吃早餐。这时，她发现一个小脑袋竟从卫生间半掩着的门里伸了出来，“端着一碗粉在吃，全身赤裸裸的。”她好奇，问为何会这样？易荷说，因为小孩容易弄脏，“吃完饭淋一盆水，洗个澡，这样省事。”

　　还有邻居说，易荷有洁癖，孩子平时掉一粒饭在地上都会挨打。

　　“本应读幼儿园小班，却让她进了大班，”邻居章先生认为易荷总是以成人的标准要求楚楚，“她经常让楚楚大清早就起来背诗、练琴。还常向熟人炫耀，楚楚能背几十首诗了。”

　　对于易荷教育小孩的方式，在一些同事看来也有些难以接受。

　　楚楚有次感冒了，同事劝易荷去买药给楚楚吃，她说自然就能好的。冬天的时候，她只让楚楚穿2件单薄的衣服，同事觉得这样不行，易荷却认为这是对孩子的一种磨练。

　　三湘华声全媒体记者 黄定都

　　“虎妈”心迹

　　QQ签名多是苦楚与无助

　　“一路走来，几多辛酸、心酸！”

　　“有些人总是只看表面就误解我，我什么都不想说”

　　“真想快点到尽头，这样的状态快崩溃”……

　　在同事眼里，易荷显得很要强，而在她的QQ空间里，却多次这样表达自己的苦楚与无助，似乎有着什么心事和隐忧无处倾诉。

　　“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但，相信，一切都会过去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这是9月14日，易荷的QQ签名。而正是在这期间，她因毒打女儿被邻居报警投诉。她到底有怎样的心事，怎样的压力，周遭的人却不得而知。

　　易荷其人

　　“深爱养女”的她为何成了嫌凶

　　易荷夫妇俩是什么样的人？对于易荷，邻居们还能说上一些事情，但对于她丈夫却是知之甚少。

　　同住10楼的住户肖女士说，她只知道余林是株洲河西一家国企的技术人员，“戴着眼镜，也不怎么多和我们说话，看起来挺斯文的。”

　　而对易荷的印象，在大家的眼中却显得有些“复杂”，她的成长轨迹也让人唏嘘不已。

　　工作上的“完美主义者”

　　出了这样的事，易荷的同事都说，“既吃惊也惋惜。”

　　在易荷任教的醴陵一所乡镇中学里，办公室主任康某谈及易荷时说，“她工作上没得说，只是要求太严格了。”

　　康某介绍，易荷教语文，在这里已工作了近10年的时间，曾担任过3年初三班的班主任，多次获评教学骨干。

　　负责学校德育工作的易老师称，易荷平常给大家的印象是“性格开朗，爱好广泛”， 但同时，她也被大家认为“很强势”。

　　在几名任课老师印象中，易荷时常严厉地训斥学生。一名学校工作人员称，他还亲耳听到易荷在电话里大声喝斥学生家长。

　　“追求完美”也是易荷的特征之一，记者了解到，小至一个她自己组织的外出烧烤，大到班级活动，她都会详细列明执行案，具体到该买什么东西、多少钱等。“一次她组织班级集体活动，自称筹备了半年之久。”一同事回忆说。

　　在其QQ空间里，多项与工作有关的内容都有详细的文本，有些内容甚至注明“见备注材料”。

　　成长坎坷的“凤凰女”

　　直到出事前，学校同事及邻居对易荷的家世都并不了解。事实上，易荷的身世和成长也颇为曲折。

　　12月1日，记者在醴陵泗汾镇的一个村子里，找到了易荷的老家。当看到村领导和村民前来，易荷80余岁的奶奶跪下来替她求情，老泪纵横。

　　易荷奶奶介绍，易家家境一直不好，易父直到24岁时才经介绍和外乡女子结婚，娶回家之后却发现，对方有精神问题。

　　老人称，易荷妈妈时常会发作，有时会拿东西打小孩。几个孩子便由奶奶带着。易荷的两个年近30岁的弟弟，只读了小学，如今都没有成家，两人均有精神方面的问题。而易荷父亲患有胆结石、痛风等疾病，母亲去年被确诊为尿毒症晚期，两天要透析一次。

　　村民瞿光祖是易荷的小学同学。他说，易荷是他们家族唯一的骄傲，成绩一直是班上的第一名。为节省学费，她选择读中专，而上学时的费用是由一名老师垫付的，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份老师的工作，为了干好，她直到29岁才结婚，但不幸的是，婚后发现无法生育。

　　易荷奶奶迄今不愿相信，孙女会做出这样的事。她说11月11日晚，易荷还带着楚楚回老家，给老人庆祝了84岁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