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容易被感动的人,一草一世界的佛语,就能使我花上一柱香的时间去回味;一滴在屋檐下折射出七彩的雨滴,亦会让我的心海漾起莫明的感动。
然而,在那之前,我不曾料想,在我的人生中烙下如此之深的感动者,竟是一个疯子。
那时,家乡的街道还不甚宽敞,弯弯曲曲的小巷中浸满了夕阳暖金的余晖,将放学的我的身影拉得老长老长。而我总是调皮地一步步踩着影子向前追,欢快的笑声在巷子里回荡,满满的,尽是家的味道。
但,在巷子的一角,一堵顶着稀稀拉拉野草的破墙下,架着一间用破布、茅草和垃圾铺顶的棚子──这便是他的家。头发如鸡窝般又脏又乱,黑糊糊的脸上如杂草般的胡子在深陷的皱纹中滋长,经常冲小孩子傻乐,一笑便能露出他那被劣质烟草熏黄的大门牙和嘴角延着的口水。不过五十的他,看起来竟像古稀之人。
不错,他是个疯子。我们小孩子都怕他,因为他冷不丁就会出现在你身后,拍拍你的肩膀或摸摸你的头──用那双掏过垃圾的脏手,然后朝着你嘿嘿的傻笑。于是隔三差五的,我们几个调皮的孩子便会“报仇”,拆了他的“屋顶”,甚至用小石子砸他,然后看他躲着叫着如遑遑的老鼠,事后却又继续冲你笑得春光灿烂。为此,我们挨过家长不少骂,于是对他更是恨得咬牙切齿,便仍旧乐此不疲地捉弄这个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