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化时代的交际苦闷:二十一世纪什么最缺?朋友!
“朋友”的数量越来越多,质量却越来越差。物化社会什么都淡,不只朋友关系,甚至夫妻。
中国移动的春节祝福短信,今年是170亿条,年增40%。移动凭此日进亿金。逢年过节发短信发到手麻,是新世纪的形式主义。类似2008年的股市,表面繁荣,内底紧缩。
人类最多能“承受”的朋友数量是多少?科学研究的结果是“150个”。我们手机电话簿中,实用朋友太多,精神朋友太少。你发的一百多个短信中,有一两个是真的朋友,足矣。
社会流动频繁,同龄群的变迁,城市物理界面的冷漠化,都市人面部“酷化”,这就叫全球化现代化。表面风光底下是物化的社会关系,“朋友”泛滥却贬值,在所难免。年味儿淡出个鸟来,朋友之交淡如短信。
物化社会的特征:将朋友“工具化”
饭局上谈判桌上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够朋友”。办不成事就“不够朋友”。朋友成了办事的工具。
朋友的工具化让“朋友”概念贬值,“朋友”的数量越来越多,质量却越来越差。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校友聚会不时兴谈人生了,时兴谈钱。以交换名片始,以谈生意终。同学会将感情勾兑沦为关系勾兑了。
过去30年之中,中国人可谓补足了市场经济课,有些地方我们比西方还西方。当代中国人将社会学家所谓“工具理性”发挥到极致,“工具理性”的刀破除前改革时期的迷信崇拜,同时也砍向所剩无几的传统道德关系。传销从杀熟开始,做生意找投资从熟人开始,借钱炒股找熟人开始。结果找一个,“朋友”就少一个。现代人的一句肺腑名言就是,想众叛亲离的最好方法就是找他们借钱。
次贷危机源于人性的贪婪,新任美国总统也承认了,他们人人有份儿。市场贪婪堂而皇之地以工具创新的名义获取了正当性,“华尔街式金融创新”。“工具创新”不仅在华尔街,在“学生辈”的市场经济国家比比皆是。中国用30年的时间越过了西方的300年,直至“毒奶粉”事件爆发,所有的公共道德和信仰归零。工具理性的发展正如马克斯韦伯100年前的预言:“专家没有灵魂,纵欲者没有心肝”。市场经济尽管给人类社会带来了从未有过的富足和自由,但支撑它的基本价值却蕴涵着使它自我毁灭的动力。
法国搞笑片《我最好的朋友》道出真正的朋友如此之难:一个成功的中年古董商人,有一个漂亮的公寓、一个美丽的情人和大把的金钱,跟人打赌说他如果在十天之内交不到一个真正的朋友的话,便要将在拍卖会上高价买下的希腊古董花瓶输掉。他列单子,逐个排除,好朋友竟无一个,全是利用关系,这就是工具理性“最高境界”。成功人士本质上都是孤独的,无私的友谊这种东西在他们的辞典里不存在。
当今中国,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生命。社会关系都转换成金钱、效率,熟人自然工具化。“熟人”就是能吃的人,生人是你吃不到或不让你吃的人。
出门靠朋友,朋友变成家庭成员的外延。从这个意义上讲,中国人是交不到职场朋友的,职场永远是提防式的、政治的、利益的,不可能变成扩大化的家庭。除非把职场变成家庭关系,除了家族企业,这样的例子不多,有了也难长久。
美国人最近在网上呛中国,说中国人的五大缺陷决定了中国的“悲剧命运”。其中一条是“中国人缺乏诚信和社会责任感”:中国人只关心他们的家庭和亲属,中国的文化是建立在家族血缘关系上而不是建立在一个理性的社会基础之上。中国从来就没有成为一个法制社会,中国是面子社会、人情社会。
朋友,无疑是扩大化了的亲属,所谓亲朋嘛。出门靠朋友,他们是中国人情保险公司必不可少组成部分。这是今天的状况,美国人批得有道理。可古礼并非如此庸俗,“五常”即仁、义、礼、智、信之中,“信”对朋友,信字才是朋友之间的行为准则,而非利益更非生意。如果中国人能把朋友之信归还给朋友,再推广到全社会,想必能跳出美国人批的“悲剧命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