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王韬(四季青派出所***)
8月14日晚10点多,派出所接到一个女人报警,说她在三堡租住地被人砍了。我和协警赶过去,找到报警人,发现她脖子右侧有条差不多一根针长的划伤。
她边上站着一个男人,右肩上都是血。再一看,这个男人的右耳根处也有刀划伤,伤口约有两根针长。
她姓王,男人是她老公,姓章。夫妻俩是绍兴人,在杭州打工。
我要送他俩去医院,夫妻俩都说不用管他们,要我们赶紧帮他们找儿子。“我儿子吃了老鼠药了。”王大姐哭了。她老公则在一旁不停抹眼泪。
后来了解到,他们儿子迷上网游了,二十几岁的人了,也不出去找工作。为了玩网游,骗家里钱,偷家里东西出去卖,做了很多让他们伤心的事。
晚上,儿子又向他们要钱,他们不肯,儿子就拿菜刀砍他们了。
老章说,幸亏邻居帮忙,不然可能要出大乱子了。他夺下儿子的刀后,儿子还想扑过来打他们,邻居赶过来,才把疯狂的儿子拉开。
王大姐打电话报警时,儿子才逃,逃的时候,他还说,“晚上,我会回来杀你们的!我吃了老鼠药了”。
本来,王大姐报警是想让警察教训一下儿子的。儿子一说吃了老鼠药,她又开始担心儿子了。
我们把夫妻俩接到派出所,边了解情况,边查找他们儿子的下落。
夜里12点多,查出他们儿子在彭埠一家网吧,我和协警赶到那边,网管说,他已经离开了。我把我的电话留给网管,如果他再来,让网管联系我。
第二天凌晨2点多,网管打来电话,说他来了。
这次,我和协警赶过去碰上了他。
他说他没吃老鼠药,这样说是吓唬父母的。他承认,父母身上的伤是他用菜刀砍的。问他为什么要这样?他说,火大了,就砍了。
快凌晨3点的时候,我让他父母先回家休息,天亮了再来,起初他们还不肯,我劝说了很长时间,他们才肯回家。
他们俩都是刀划伤,不是很重,但我知道他们的痛远不是伤口的痛。
记者严峰补充采访:王大姐夫妇就这么一个儿子,一家三口暂住在三堡一间约20平方米的出租房内。
王大姐认为,儿子是要靠父亲管的,女人家终究是女人家。
她说,这么多年,儿子跟他爸爸总共也没说过几句话。儿子一出生,他爸爸就到外地打工了。教育儿子的担子就都落到了她身上。
读到高一,儿子不肯读书了,老章才意识到,挣再多的钱,不如陪在儿子身边好。
“那是儿子第一次挑战我们,最终是我们放弃了。就这样,未成年的儿子走上了社会。”
儿子退学后,一家三口到了杭州。老章在工地帮儿子找了个学徒的活。儿子干了三个月,嫌工地太苦,不干了。
夫妻俩工作都很忙,担心儿子闷着,就会留点钱给儿子,开始每天15元,然后是每天30元,到了最后,他经常是上百元的要。
王大姐在服装厂工作,每天早上8点开始上班,一直上到晚上12点。老章在工地做,有时候工期紧,也是晚上十一二点才能回家。
等他们回到家,儿子已经在睡觉了。夫妻俩根本不知道儿子白天都做了些什么。
直到前年上半年,王大姐跟着儿子去网吧,才发现儿子迷上了“网上打架”。
王大姐说她看了很多新闻,玩这个很不好的,有人在网上打架,觉得不过瘾,就打到了网下。
夫妻俩决定控制儿子零花钱。
那以后,儿子突然说,想找工作了,需要用钱。听说儿子要找工作了,夫妻俩开开心心地把两三千块钱交到儿子手上,儿子出门几天又转了回来,说工作找不到。钱却花完了。
这样弄了两三次,夫妻俩就不再相信儿子会去找工作了。
这一招失灵后,儿子又开始拿家里东西出去卖。王大姐新买的手机、自行车,什么都会拿去卖。
“一只近千元的手机,只卖四五十元。有了钱,马上去网上打架。”王大姐边说边抹泪。
老章长叹了口气说:“现在家里不敢放任何东西,就跟防贼一样。这个样子,我们也挺难受的,谁愿意把自己的儿子当贼一样防啊?!就说这次吧,他对我们动了刀子,见他妈妈报警,他逃了,我们到派出所来了,他却跑回家把家里的小冰箱拿出去卖了。”
***王韬说,其实当时他并没逃远,就在家边上躲着,看父母到派出所去了,又溜回了家,把小冰箱拿出去了,卖了五六十元钱,然后直奔网吧。
王大姐说,这只小冰箱是她和老章商量了两三个月,花了六百多元钱在旧货市场买的,买这只冰箱也是为了方便儿子。
“没想到,他还对我们动刀子!”说到儿子动刀这事,老章突然浑身颤抖起来,不停摸胸口说,“痛啊!伢儿养到这种程度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老章说,这事情其实从8月13日就开始了。
8月13日早上,王大姐找自行车,自行车不见了。这时,儿子刚好回来,她操起边上雨伞就打儿子的头,问自行车到哪里去了?
儿子一把将她推开,然后跑回房间,把他的衣服全部抱出来,扔进家门口的一条河道里。边扔边说,这日子不过了!王大姐想去拉儿子,老章拉住王大姐说,你就让他扔吧!
儿子扔完衣服,就走掉了。
8月14日,老章没上班。快中午时,儿子回来了。
“晚上9点多,他妈妈回来了,当时,他妈妈坐在床上,他也坐在床上,我躺着睡觉。他突然说,你们有没有遗言要写?他妈妈说,我们辛苦把你养这么大,你说说看,为啥要杀掉我们?他没说话,拿起一把菜刀就往他妈妈脖子上挥过去,他妈妈挡了一下,逃到了外面。
“他就走到我床边,向我砍过来,我躲了一下,刀就砍到了我的右耳朵根。我连忙将他抱住,他妈妈也冲进来抱住他的脚。这时,邻居也跑进来了,我这才有机会夺下他手里的刀。他还要冲上来打我们,他妈妈怕出大事,就报了110……”
8月15日下午3点,在四季青派出所见到了这对夫妻的儿子。
他身高1.72米,留着韩国明星式的发型,看上去有点纤弱。
问他为什么要对父母动刀子?他头往左边摆了摆,左肩往上一耸说,火大了呗!
他说父母曾经答应过他,他学会开车了,就给他买车子。现在他学会开车了,却没给他买车子。他说主要是因为这个。
你觉得你父母有那个能力给你买车吗?
“他们有钱。我知道的。”他说。
父母养你到18岁,是父母的责任,但你现在成人了,是不是也有孝敬父母的义务呢?
“切!”他再次摆摆头,耸耸肩说,“我很小的时候,他们就跟我说过,他们不用我照顾的。很好啊,我现在就是一个人吃饭全家饱。”
你对父母有哪些不满意的地方?
“怎么说呢?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每家的经都有不同,你家也有本难念的经吧?”说到这里,他撇撇嘴笑了。
因为夫妻俩伤不重,***向夫妻俩征询处理意见。
夫妻俩都哭了。
老章说,他不是生气,是心寒。
“真难啊!现在,如果让你们把他给关了,他肯定会更加恨我们,可能会变本加厉对我们?可如果不关他,把他领回去,万一他以为这事情很简单,也会变本加厉对我们的。”
“儿子啊,我们到底拿你怎么办?”老章说到这里,失声恸哭。
最后,夫妻俩还是决定把儿子领回去。***让儿子写了保证书。夫妻俩还写了不用处理儿子的申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