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爸爸下楼卖气球,是小军每天唯一一次出门,但他并不乐意。
■他这么说:钱找来有啥用嘛?!外面的人会耻笑我
■他怎么了:医生说患了严重抑郁症
■他怎么办:多做事,家人要由衷赞扬他谢谢他
记者 周立 摄影报道
9月9日,长寿城区寿星广场。41岁、腰部以下完全瘫痪的黄太文坐在轮椅上,顶着烈日卖气球。
除非下大雨,每天一早,黄太文就会在年近八旬的母亲李孝珍帮助下,到这里卖气球。
“没办法,为了儿子。”每当别人关心、询问,黄太文就这样小声回答。
他有个什么样的儿子?
儿子突然变沉默
黄太文一家住在长寿凤岭街13号2幢一楼,儿子小军(化名)今年19岁。
“小军以前很活泼,成绩也不错,可初二读了半学期,他就不读了,说常头痛。那时,我还没受伤。”黄太文说。
原来,小军上初一时,黄太文就和妻子离婚,再无联系。从此,黄太文靠在附近煤矿挖煤挣钱维持一家生计。
没读过书的黄太文一直以为小军还小,从没和儿子好好谈过父母之间的事。
儿子初二时,有一天,他突然对爸爸说想自杀。
黄太文第一次打了儿子,那次,他了解到儿子的变化是因为父母离婚。
但小军明显没有以前活泼了,不过还是挺懂事的,每天都会帮爸爸做些力所能及的家务事,也常和同学一起外出玩耍。
可是,2005年退学后,儿子彻底变了个样,不和任何人说话,不出家门一步,有人到家里,他就跑到屋后躲起来,就连吃饭也不和家人一起吃……
小军这是怎么了?
5年来天天睡觉
2005年3月,煤矿一次安全事故,让黄太文腰部以下完全瘫痪。
当黄太文被抬着送回家那天,儿子在屋后的山坡上待了整整一天。他从没对别人说过他的感受,也没人问他。他开始了成天睡觉的生活,不和任何人说话。这一睡,就是5年。一家人的生活,全靠年迈的李孝珍打理。
一次,黄太文叫小军端碗,可叫了20多分钟,小军还在床上躺着。一气之下,黄太文将自己喝水的奶瓶向他掷去,小军额上起了个包,他仍不发声、不躲。
“有时,我甚至希望他打我一顿,也比这样像死人强。”黄太文说,看到儿子额上的青包,他心疼地问他痛不痛,小军依然睡自己的,不理他。
“他其实根本就睡不着,睁着眼,也不知在想什么。如果没人叫他,他可以这样睡几天几夜,饭都可以不吃。什么都不做,也不出去找事做。”黄太文不知道儿子到底怎么了。
2006年,老家的房子垮了,黄太文用赔偿款在凤岭街买了这套两居室的房子,母亲住一间,他和儿子挤在小屋里。
采访这天,记者刚踏进门,小军就从里屋出来,躲到屋外。透过里屋的窗户,记者看到,他正给一只小猫理毛。
“听到有人来,他就从床上起来,跑了。”李孝珍说,孙子连买衣服都是她估了尺寸给买回来。
瘫痪父亲鼓励他
当地医院医生说,儿子患了抑郁症。为救儿子,黄太文平时总是想方设法和儿子说话,但小军只睡觉,不理。
讲道理不行,黄太文决定用其他方式,去年底起,他每天到广场上卖气球。“我要让他看看,爸爸残疾了都还在求生存,不是废物。他就更不是废物!”黄太文幻想儿子能从中受到感动,改变自己。再说,仅靠低保,根本不能维持一家人的生计,也可挣点零花钱。
“一个月仅能挣200来元。”黄太文说,钱多钱少不重要,只要自己的行动能触动小军就行。
每次外出,黄太文都故意让儿子看见,还要他背自己到楼下(一楼到街上有一段台阶)的轮椅上。一开始,小军不背,黄太文就耐心对他说:“奶奶背不动,这个家只有靠你了。”现在,小军每天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背爸爸下楼,但他总是匆匆背下楼,然后低着头跑回屋“睡觉”,不愿让任何人多看他一眼。
长寿区团委书记张冬芬去年结识这一家后,经常到小军家找他,和他说说话,甚至帮他找工作,希望这样可以渐渐改变他,可没什么用。
儿子觉得没面子
“他也有朋友,就是家里的小猫‘麻二’。”李孝珍说,晚上,“麻二”还会钻进小军被窝,和他一起睡觉。
记者开导了他近一个小时,他终于冒出一句话:“和你说话我很痛苦。”
渐渐地,记者稍微走近了小军的内心世界———
“你为什么连门都不敢出?”
“外面都是坏人,耻笑我。”
“笑你什么?”
“笑我妈妈不要我,笑我爸爸这个样子?很没面子。”
“爸爸很辛苦,知道么?”
“知道。”
“有没有想过自己出去找点事,挣点钱,让爸爸不那么辛苦?”
“钱找来有啥子用嘛?!”
几句话过后,小军不愿再说什么,转身跑了。
“这是几年来,我们听到的他一下子说得最多的话。”黄太文无奈地说。
“小军青春期时,父母离婚和父亲残疾的打击,以及父母对他精神需求的忽略改变了他的性格。他觉得没人理解他、呵护他。他只看到生活的阴暗面,看不到阳光。因此,他找不到什么内容,可以很有面子地和别人摆谈。”重庆仁格心理咨询所副所长何天华说,小军的抑郁症已很严重了。她建议小军的爸爸尽量让他多做事,之后要由衷地赞扬他、谢谢他。
何天华说,小军成天睡觉的另一个原因是很累,“虽然他什么都不说,但他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大脑随时都在想事情,无法控制自己停下来,所以很累,会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