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年后,昔日“被冒名顶替上大学”的罗彩霞重回人们的视野焦点。
8月,曾经闹得沸沸扬扬的“罗彩霞案”尘埃落定,她选择了和解;9月,罗彩霞来到四川成都,开始了自己的新生活,起点是:做一名记者。
特殊的经历孕育了罗彩霞的“记者梦”。
她说:“我特别希望,自己能够站在追寻***的角度去做新闻调查。我希望,真的很希望,能做个好记者”
记者 尹丽
罗彩霞普通得就和她的名字一样。
这个“80后”湖南女孩,相貌平平,嗓音较细,实属那种容易“淹没”在人群中的人。曾多次与罗彩霞有过接触的律师安刚描述不出她的特别之处———“就是一个普通的学生样子”。
因为受过高等教育,这个未谙世事、默默无闻的女孩懂得如何用法律来捍卫自己的权利。
9月9日,在接受《》记者的采访中,罗彩霞由开始的不太流畅、偶尔还沉默一阵的表达,逐渐过渡到主动对记者吐露心声,甚至开始“抢答”。同样感觉到自己变化的罗彩霞笑言:“你看,我是比较‘慢热’的性格吧。”
当昔日那场风波逐渐归于平静,罗彩霞也在四川成都开始了自己的新生活。从当地与家乡相似的饮食,聊到工作中同事对自己的照顾,她的言语之中流露出欢喜。
只不过,她不太愿意回忆。
对于现在的工作与生活、并对未来充满了期待的罗彩霞而言,过去的一年多时间,像一个充满着痛苦与挣扎、但在渐渐逝去的梦。
选择“妥协”和解
2010年8月13日,“罗彩霞案”尘埃落定。
经过4个多小时的庭审和调解,身着粉红色碎花连衣裙出庭的罗彩霞作出了让众人惊讶的让步———与被告达成调解协议,由被告王峥嵘一次性给付罗彩霞赔偿金4.5万元,同时放弃其他诉讼请求,包括向“顶替”自己上大学的王佳俊索赔精神损害抚慰金10万元等。
“15个月的忍耐换来了4.5万元。”有媒体如是评价,似有惋惜之意。
和解“是我自己的选择,也是我自己的妥协”,罗彩霞说,复杂而不便透露的原因造就了这个结局。
一路走来,罗彩霞并不是第一次提到“妥协”,看似柔弱的她自有一番看法。
今年4月27日,她在网上发帖:“很多时候,你可以妥协……但基本原则、基本立场是不能改变的。我的立场就是不能更改我的身份证号码,身份证号码是神圣的,不容践踏的……更改身份证号码就是同流合污,就是纵容别人二次犯罪。”
相比对被告法律责任的追究,这个在家乡街坊邻里眼中的乖女孩,更希望自己的家人能尽快走出阴影。“父母可能比我更放不下”,她告诉《》记者,“一提到这件事情(罗彩霞被冒名顶替上大学),他们就很难过”。
也有人认为,获赔4.5万元的罗彩霞可谓捡了个大便宜。
就在接受《》记者采访的前几天,一位观众在某访谈节目中对台上的罗彩霞直呼“你赚了”。“当时,我看着他,就有点想哭,觉得好委屈”,罗彩霞对《》记者坦言,虽然她不断说服自己,“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思想”,但仍然有种“挡不住的难受”。
实际上,自从去年5月8日开博以来,她就饱受一些网络留言的折磨。其中,最让她伤心的是,一些人言辞尖锐地指责她的维权行为“把被告一家逼得无路可走”。
类似的责难之声也来自一些媒体。
曾采访过罗彩霞的记者朱虹在记者手记中透露:“这个瘦弱女孩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小,她亦将所有记者尊称为‘老师’。当被一群记者围住反复追问‘你不觉得王佳俊也很可怜吗’时,她的脸上布满凄惶,像受伤的小鹿。”
初涉新闻“江湖”
现在,罗彩霞已经通过面试,成为成都电视台第二频道“***30分”栏目的一名记者,她颇为珍视这个工作机会。不过,大学专业为旅游管理、且无媒体工作经验的她,还有太多的功课要做。
就像许多初入职场的学子一样,罗彩霞选择的补课方式是大量地看书。“我现在还谈不上做一个好记者,眼下最重要的是要熟悉业务。”她认真地对《》记者说。
成都电视台第二频道“***30分”的制片人谭军仍然对自己和罗彩霞的一次聊天记忆深刻。“那是一段媒体‘老江湖’与一个新闻‘菜鸟’的对话”。
开始,这个不懂新闻采编业务、甚至不识电视新闻界“名嘴”的女孩让谭军多少有些失望。但罗彩霞当记者的强烈愿望、坚强的性格和追问精神最终打动了面试考官。
谭军说,他期待“把她锻造为一名真正的新闻人”。
承受着这样的期待,尚未独立“上阵”的罗彩霞自然压力不小。不过,她的压力还不仅来自于自己特殊的经历孕育了的“记者梦”,更来自于人们对她的期待。
“罗彩霞当记者”的新闻传出后不久,成都电视台就接到了一位山东老大爷的来电,称要专门爆料给“罗记者”。
听到这件事的罗彩霞,心里“高兴加着急”。“我知道,好多双眼睛都在拭目以待”,她说:“我压力很大,真的很大。很想快点,再快点,成长起来。”
罗彩霞不担心“露怯”,她坦诚地向《》记者道出自己工作中的两大难题———“一是我不太敢在采访中直接向人提出比较尖锐的问题;二是在四川采访,大都是用四川话问答,我还说不好四川话。”每天工作近10个小时的她,也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我特别希望,自己能够站在追寻***的角度去做新闻调查。我希望,真的很希望,能做个好记者”。
希望淡出公众视野
8月14日,也就是“罗彩霞案”和解的第二天,罗彩霞在自己的博客上“画了一个句号”。
在这天发布的一篇名为“句号”的文章中,罗彩霞写道:“终于,结束了……过去了的不应该再成为现在和将来的阴影。”此后,这个2009年5月8日开始“发声”的博客陷入了沉寂。
“现在,‘罗彩霞’已经成为了一个‘符号’。”罗彩霞颇为感慨,“但是,我希望大家可以关注其他的‘罗彩霞案’,不要把目光集中在我个人的身上,甚至可以忘记那个被冒名顶替上大学的我”。
罗彩霞的这个小心愿显然还没有能够完全实现。在官司和解之后,她仍要一次次面对人们对“罗彩霞案”的追问,一次次被迫揭开自己记忆中的伤疤。
这样的感觉实在“太痛苦了”,她说。
面对不得不回忆的过去,罗彩霞也慢慢学会了调整自己的心态。“如果你把这个事情当成负担,那可能就会给自己带来很大的压力。可如果你把它当成一条必经之路,那么,它就会带着你进入一个新的境界。”她说。
经历人生的变故之后,罗彩霞自信变得更加坚强、开朗了。她将此归功于“别人的开导”。不过,她的外表依然充满了学生气。这也是让她苦恼的———
“台里的老师经常说,你的装扮怎么还像个学生啊,记者应该干练一些;逛街的时候,店员也会问我,你大几了呀”。
没有多大变化的,还有罗彩霞家的那间土砖房。
为了供女儿上大学,在别人都盖起小洋楼的时候,罗彩霞的父母还是住在土砖房里,没有稳定的收入来源。
“我挺愧疚的”,罗彩霞说。在她眼里,自己能够走出困境,走到今天,父母的帮扶“起了很大的作用”。在她最无助的时候,从不夸奖女儿的母亲对她说:“不管别人怎么讲,你在我心里是最优秀的、最坚强的。”
可是,再坚强的人,在心灵受到伤害之时,仍然会显出脆弱的一面。罗彩霞也不例外。
“我不想说大话,我确实伤心伤得很深,肯定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恢复。等到我心胸更宽广的时候,才能够彻底地把这件事情放下吧。”她对《》记者说。
幸运的是,善于用“注意力转移法”来调整心情的罗彩霞,“给点儿阳光就灿烂”。从事记者工作之后,她也开始慢慢“放下”令她痛苦的过去了。在采访接近尾声时,她用带着笑意的声音和《》记者交流:“你觉得吗?做记者能让人的心胸开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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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彩霞事件始末
2004年6月,罗彩霞参加高考,总成绩514分。同班同学王佳俊成绩为335分,远未达到普通高校本科最低控制录取线。
2004年9月,时任湖南省隆回县公安局政委的王峥嵘(王佳俊之父)伪造罗彩霞的户口迁移证等证件,王佳俊冒用罗彩霞之名被贵州师范大学录取。
2005年,复读一年的罗彩霞参加高考,被天津师范大学录取。
2008年,王佳俊用罗彩霞的名字办理了毕业证、学位证、教师资格证等证件。
2009年3月,罗彩霞意外得知被高中同班同学王佳俊盗用身份证信息。
2009年4月,罗彩霞在网上发帖《高中同班同学冒名顶替上大学我的伤害谁给埋单?》。随后,此事被媒体曝光,有关部门展开调查。
2009年5月,罗彩霞以“侵害姓名权、受教育权”为由向天津市西青区人民法院起诉王佳俊、贵州师大等7个单位和个人。同年6月,罗彩霞将贵州师大历史与政治学院院长唐昆雄追加为第8名被告。
2009年10月,王峥嵘以犯伪造国家机关证件罪和受贿罪数罪并罚,被判处有期徒刑4年。
2010年8月13日,罗彩霞案在长沙市中级人民法院第二审判庭开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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