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为几个农民工在桥洞中休息。记者 史纪伸 摄
图为重型卡车从桥上经过。记者 史纪伸 摄
图为几个农民工围坐在火炉旁取暖。记者 史纪伸摄
图为农民工用纸壳和棉被将桥洞两头封住取暖。 记者 史纪伸 摄
讯 (记者 刘昕 记者 史纪绅) 狭小昏暗的涵洞内弥漫古怪的气味和丝丝潮气,男人和女人相间而睡也顾不上不便和羞涩;有个容身之所和填饱肚子让他们接受了忍耐,更何况心里还怀着打工赚钱回家的希望。
97人,10名女性,从四川来到这个远离家乡千里来到而荒凉的工地,在足足等待3个多月后仍未有工地开工的迹象,而坏消息接踵而至,先是大老板消失了踪影,接着发包的公司也被查证是个空壳,甚至这个所谓的工程也许根本不存在……
“走不了了,早已身无分文”。一个农民工说。97人的队伍被分成了三组,在314国道小草湖收费站往吐鲁番方向10公里处的三个桥洞里,这群四川籍的农民工已住了三个月。
没有水,男人们轮流到两公里以外的灌溉渠挑水,没有吃的,就搭免费车到20公里外的大河沿买些便宜菜;戈壁的冷风吹起时,大家就挤在桥洞里侃大山;最热烈的话题莫过于工程早日开工,然后挣钱回家……
一面小红旗一群等活干的农民工
10月28日12时左右,记者驱车来到314国道小草湖收费站往吐鲁番方向10公里的桥下涵洞,路基下站着20多位衣着单薄,穿着拖鞋瑟瑟发抖的农民工。桥洞两旁零乱地摆放着鞋子,大大小小塑料桶、塑料罐子,还有一个泥土砌成的锅灶,5个小伙子正在摆弄炉膛里的火炭,灶旁放着一口已经生锈的铁锅。他们告诉记者,10月26号带队的工头决定到乌鲁木齐找大老板问个明白,之后九十多号人连顿饱饭都没吃过,饿了就忍着,实在不行就煮点稀饭。
在这附近还有其余40多人,分别居住在314国道沿线的其余2个桥洞里。桥洞附近有一个他们一直等待,但却迟迟没有开工小草湖风力发电机座工程。
三个桥洞中,两个大的宽约8米,长约20米,小的仅宽3米。桥洞两侧是水泥板砌成的,顶部大约四十厘米厚的水泥板距离地面只有1.6米高。为了挡风,工人们用塑料布把桥洞的一侧堵了起来,但是因为风大,塑料布都已经被吹开了,冷风不停地灌进桥洞。“有时候晚上刮风,塑料布整个都被刮起来了,我们还得到外面再去把塑料布固定好,不然窜堂风刮得根本就没法睡觉”。一位农民工说。
桥洞的入口处挡着些木板,挨着桥东边放着工人们一周以前买回来的白菜,辣椒,土豆,和半袋大米。一摇晃着的的小木桌上放着洗菜盆和切菜板,一旁的煤气灶放在一块担在两垛砖头的木板子上,旁边靠着一个液化气罐。这里算是工人们的简易厨房,盛菜的盆子里留着些三天前的剩菜。
桥洞内,靠墙的两侧是工人们的地铺。为了节省空间,工人们白天都把被褥卷起来,因为这样可以让桥洞里的空间大一些。而这些所谓的地铺,就是工人们自己打工随身携带的一床薄薄的褥子和被子。一直跟在记者身后的一位农民工说:“有时候,路过的车上飘下来一些篷布或者塑料布,我们就赶紧捡回来垫在褥子下面,这样还可以隔潮。”
当记者向身后的工人询问三个月来,大家在桥洞里是怎样生活的时候,原本站在洞外的十几名工人一下涌了进来。
几张桌凳三个月自力更生的生活
十几名工人涌进桥洞,七嘴八舌的说起大家三个月来的日子,“身上没钱,所有的吃的都是工头从大河沿买回来的;生活用品除了被褥和锅碗瓢盆什么也没有,桌子凳子都是大家捡来木板自己钉的;买菜做饭不方便,就十天半月买一次,能凑合就凑合……”
之前一直跟在记者身后的农民工从洞口拿起一个木质小板凳,弓着身子进了桥洞,大约一米七的身高,让他在这个仅有1.6米高的桥洞内并不能够完全站直。几个原本躺在床上的工人也坐了起来。
拿板凳的工人叫秦文君,今年34岁来自重庆。他说,自己在老家是干木工的,8月初听人介绍新疆有活于是跟着来了,九十多人都是陆续来的,大家刚来的时候都随身只带了被褥和锅碗瓢盆等简易必需品。“到工地时,大老板说工程就要开工,还让我们先盖几间房子作为宿舍,结果我们在空地上把宿舍的地基挖好了,却迟迟不见建筑材料拉来,宿舍也没有盖成,之后我们就一直住在桥洞里面。
秦文君叹了一口气说,洞里除了被褥和锅碗外,其它东西都是路上捡来的。“这里风大煤气灶打不着,我们就自己砌了锅灶;没有柴火,大伙就在路上捡拉煤车掉下的煤炭;没水就去渠里挑水。”“反正白天闲着也没事干,就去挑水或者就在路上转悠着捡东西,不管捡回来什么都能排上用场。”躺在床上的一位民工说。
秦文君摸了摸面前的桌子,又看了一眼洞口的凳子,说这些简易的木板桌子和几个木头凳子,都是工人们捡回来一些木板子,工头自己钉的。“大家在一起各自出力,才有了现在的一些生活必需品。”
农民工们说,三个月的桥洞生活,大家都是相互鼓励相互安慰, 老家的亲人都以为他们在外打工挣钱,而他们也怕家人担心不敢给家里人说。“因为充电不便,我们的手机一直都是关机状态的,除非有很重要的事情,才会开机打个电话,之后又赶紧关机。”秦文君说。
工程一拖再拖次次破灭的开工希望
记者了解到,被困的97人是由三位工头从四川各地组织来的,工头们主要和小老板兰国勤联系,而大老板李云主要和兰国勤联系。
秦文君说,在等待的这段日子,也有人想过离开,但因为之前老板许诺过,每天会给每人100元的补助,所以大家才一直在等,大家都在盘算,拿上每天100元的补助也算给家人个交代。但10月21号后,事情变的不像大伙想的那样。
工头陈登孝说,当天有工人看到挖掘机开到工地,很快又要开走,经询问,挖掘机老板透露,他也是受大老板李云所雇,但随后从建设单位了解到,现场根本没有李云所说的项目。
挖掘机的突然撤走,让大家慌了神,3个月的时间很可能白等。工头们忙着联系小老板兰国勤,而兰国勤却带回了更惊人的消息,大老板李云失踪了。顾不上许多,10月26日,陈登孝和另外两个工头挑选了几名工友赶往乌市来见小老板兰国勤。
“我最后一次和李云联系是10月19号,现在也联系不上。”兰国勤说,兰国勤给工头们拿出了一份李云和一家名叫“四川天宝建筑有限公司新疆分公司”的单位签下的建设工程施工劳务分包合同,工程项目一栏写着:“小草湖风力发电机座”工作时间是2010年6月30日至2011年6月30日。合同上加盖着天宝公司的公章以及李云的私人印章。
27日,工头们从工商部门调出了天宝公司的营业执照,大家大吃一惊,“天宝公司从2008年就没有年审过,以前的营业执照注册号变成了另外一家公司,也就是说,天宝公司不存在。”工头罗丛荣说。
截至发稿前,陈登孝带农民在乌市找了个暂居场所,陈登孝告诉记者,他们无论如何都要找到李云讨个说法,否则无法向洞里的乡亲们交代。
单身姑娘的尴尬
在一同等待工程的92个农民工当中还有10名女工,他们大部分是跟随丈夫一起干活的,但是今年26岁的宋宝芬却是一个单身姑娘,她也在桥洞里和一群大老爷们共同生活了3个月。
宋宝芬说,父母在家身体都不好,下面还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本来想着来新疆打工可以挣点钱回家,可是现在连回家的车费都没了。“上个月给家里打电话的时候知道妈妈生病了,我向打点钱回去,可是却拿不出一分钱来。”
作为一个单身姑娘,宋宝芬在桥洞里的生活十分尴尬,因为别的女工都是跟丈夫一起来的,所以床铺都是夫妻两人在一起,而她选择了桥洞最里面的一个床位。“因为是男女混住,所以我睡觉从来不***服。夏天天气不冷的时候,我们几个女的还能到打水的那条水渠里冲个凉,可现在天冷了,渠水也凉,我已经一个月没洗澡了。”
宋宝芬说刚到工地没活干的那段时间,她经常一个人掉眼泪,这时其他女工和一些男工在安慰她的时候,自己也会忍不住难过,因为大家在工地上都一样,只想挣点钱回家过年。
最年长的厨师
97位农民工中,今年74岁的孙彪是最年长的,他负责其中一个桥洞里住的工人们的伙食。这位年过七旬的老人和工头陈登孝在一起搭档已经有五六年的时间了,不管在哪里,老人总是负责工人伙食以及负责看工地。
老孙说,他在新疆几十年了,已经习惯了跟随工程队到处干活的日子。他觉得和一群年轻的工人们在一起十分热闹,自己的心态也变的年轻了。“我自己没有老伴,孩子们也都在上海有自己的工作,我现在的情况也没跟他们说,说了要挨他们的骂。” 老孙打趣的说。
老孙说,工程队基本都是四川人,四川人喜欢吃米,所以给大家做的多的就是米饭和稀饭,偶尔也会做一些面食。“其实大家都很照顾我,就像是去挑水,大家觉得我年龄大了,都不让我去,让我等在桥洞里。平时有什么累一点的事情,他们都不让我干。”
因为要负责给大家做饭,老孙每天都是最早一个起来,所以为了不影响其他人的休息,老孙选择了离门最近的一个床铺,这样他每天早上就能在不影响大伙的情况下做饭了。老孙说,既然大家这么照顾他不让他干重活,他当然也要为大家着想。
说起今后的打算,老孙把手揣进了衣服口袋,打了一颤说“走一步看一步吧,要是身体状况还允许,就再跟着干两年,要是身体不行了就回家养老。”
生活故事
分分钱憋死英雄汉
“这地方一刮风石头打到身上啪啪作响,艰苦的很,这倒不算什么,原本还想着挣上钱之后,能让媳妇过上好日子,可现在……”钟守元跟随组长一起在乌市寻找工程的劳务分包人,在他看来,只有找到工程劳务分包人,他才能有活干,才能让媳妇跟着自己享福。
钟守元,一个四十岁出头,个子瘦小,皮肤黝黑留着小平头的重庆男人,自从8月11日到了工地住在桥洞之后,便开始了遥遥无期的等待,等待有一天能够开工,等待开工之后能够挣钱回家。但是分包人带来的就要开工希望,总是一次次的破灭,已经让这个四十多岁的大老爷们失去了信心。
每天傍晚天刚黑的时候,钟守元躺在床上,透过空隙看着天上的星星,回想起自己打工十几年的生活,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现在的他口袋里竟然摸不出回家的路费。他想让妻子跟自己能享福,能过好日子。可此情此景,别说过好日子,连过日子都难。
钟守元低头点了一根烟无奈的说道,在桥洞里住了三个多月,一直没有干活,早就已经没有钱了。“给家里打电话说老同学接了工程资金周转不开,想让家里打点钱应个急,都不敢说是因为自己在工地上生活不下去了。”钟守元狠狠的吸了一口烟,吐出来之后深深的叹了口气。
在工地迟迟等不到开工的日子,钟守元跟组长来到小老板在乌市的租住房内,可等了两天,找了两天依旧没有大老板人的踪影。而钟守元担心的是没有活干,挣不上钱,自己怎么让媳妇享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