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困村庄小学近一半学生冬天穿不起鞋(组图)

2010/12/27 10:41:19 作者:nvwu 来源:女物情感网
又是一年岁末,粤北清远清新县的留守儿童们,正穿着单衣凉鞋等待在外打工的父母归来东莞时报记者 王欢 摄  12月22日,5年级的毛水明家中,他的被子已破旧不堪。”  这里的孩子,多数买不起鞋也买不起衣服,为了掩饰,在大雪天里,他们依旧向黄水清重复那句“老师,我们不怕冷”。

12月22日,拱水小学,穿着凉鞋的学生记者 王欢 摄

12月22日,拱水小学,穿着凉鞋的学生记者 王欢 摄

12月22日,5年级的毛水明家中,他的被子已破旧不堪。记者 王欢 摄

  又是一年岁末,粤北清远清新县的留守儿童们,正穿着单衣凉鞋等待在外打工的父母归来记者 王欢 摄

贫困村庄小学近一半学生冬天穿不起鞋(组图)

12月22日,5年级的毛水明家中,他的被子已破旧不堪。记者 王欢 摄

  凉鞋、单裤,这些与夏天有关的词,却与山区、0摄氏度联系在一起。贫困,让这几个不相干的词语,缠绕着,纠结着。

  孩子们并不纠结。即使在雪天里,他们依然是这样的装扮。但你问他冷不冷,他依然会铿锵地回答:不冷。是的,他们“不冷”,因为他们从没温暖过,也不知道温暖的滋味。

  他们嘴上的不冷,并没有阻止寒冷给他们刻上印迹。“冻伤的脚、发紫的大腿、开裂的脸蛋”都是他们的特征。

  这里是清远市清新县浸潭镇桃源拱水村,地处粤北山区,全省有名的贫困村。这些“不怕冷”的孩子,就来自拱水小学。

  “全校173名学生,80%是留守儿童,近一半的人穿不上鞋。”、“3年多来,这里先后‘吓’跑了3名大学生教师。”

  沉甸甸的数字,没有温暖,只有寒冷。

  “我们不怕冷”

  这里的孩子,多数买不起鞋也买不起衣服,为了掩饰,在大雪天里,他们依旧向黄水清重复那句“老师,我们不怕冷”。

  12月22日,冬至。拱水村的最低气温逼近0℃。

  清晨6点,村里公鸡的打鸣声逐渐频繁。透过窗户,隐约可以看见一丝亮光。才上一年级的黎振业勉强睁开了一下眼,虽然知道该起床了,但耷拉的眼皮还是盖住了眼珠。

  抵抗没有超过5分钟,他被姐姐从被子里拽了出来。半睡半醒状态刷牙、洗脸,然后喝了点菜粥,姐弟两人从家里出发。

  6公里外的拱水小学,是他们的目的地。天依旧没有亮透,路的两旁,高山和水库还没有睡醒,山里的寒气挤压着他们单薄的衣服。

  路上,不时地会出现拱水小学的学生。因为学校只有173名学生,黎振业对路上的同学并不陌生。一起上学的学生里有一半穿着凉鞋,有的学生还穿着夏天的中裤,腿冻得发紫。

  “冷不?”黎振业拉着穿单裤的男孩问。

  “不冷,习惯了。”男孩子冲着黎振业说,黎振业撇了撇嘴,和姐姐一路走着。

  7点不到,两栋3层教学楼和一栋2层教师宿舍出现在他们眼前。这里就是拱水小学,与村庄里布满的土砖房相比,夹在两座笔直山峰中间的楼房显得很气派。

  还没有开始早读,一群学生在操场上玩耍着。映入眼帘的,是一双双凉鞋和一件件单薄的衣服。12月初,这里的气温已经下降。寒冷,在学生的脸上留下了印迹:红扑扑的脸蛋有些肿胀,有些甚至裂开了口子。

  拱水小学校长黄水清站在操场上,拉着一个摔倒的学生。孩子脚上的布鞋开了个大口子,脚拇指**露着,“没鞋子了么?”黄水清问。

  小男孩并不回答,使劲地咧着嘴哭,黄水清摸了摸男孩子的头。

  黄水清走到几个学生中间,问:“冷不冷?”穿了一件破洞衬衫的陈元海站在一旁答到,“老师,我不怕冷。”

  在黄水清的印象里,陈元海只有一双帆布鞋和一双凉鞋,“洗了布鞋,他就只能穿凉鞋了。”

  这里的孩子,多数买不起鞋也买不起衣服,为了掩饰,在大雪天里,他们依旧向黄水清重复那句“老师,我们不怕冷”。

  母亲,疯子

  村里人告诉陈珍英,这个女人是她的母亲。虽然她并不知道,这个女人来自哪里,多大年龄,亦不知道她叫什么。

  “沾满泥渍且合不拢口的书包、破旧的凉鞋、弱小的背脊有些弯”,这些都是今年10岁的陈珍英的特质。这天下午,放学铃一响,她第一个冲出了教室。“今天要回去做饭,哥不在。”

  20多分钟后,她到家了。一座低矮的土坯房。

  稍微喘了口气,她推开了虚掩的门,潮湿的霉气扑面而来。屋子里有个女人,她披头散发,并发出奇怪的声音。陈珍英说,她听不懂这个女人在讲什么。

  陈珍英看了她一眼,将书包放在快散架的椅子上,转过身直勾勾地望着面前的女人。屋子里的空气有些凝结。  

  女人并没有理会陈珍英,她继续用瓢从水缸里将水舀出,一瓢一瓢地往手上浇。直到水沿着她的胳膊,一直流到了排水渠。一共用了23瓢,虽然冰冷的水很刺骨。

  村里人告诉陈珍英,这个女人是她的母亲。虽然她并不知道,这个女人来自哪里,多大年龄,亦不知道她叫什么。

  门口,一个小男孩跑过,喊了一句:“陈珍英,你妈妈是个傻子。”愣住神的陈珍英打了个冷颤,挪了挪步子,然后喊了声“妈”,女人似乎听到什么,抬起头冲着陈珍英傻笑。

  陈珍英说,在自己10年的生命中,这个女人只会冲着她笑,而自己,也有些厌恶念出“妈”这个字了。妈妈,在她心目中,不应该是这样的。

  “不想叫她”,陈珍英转身走出家门。

  村里人说,这个女人来自内蒙古,十几年前嫁到村里。“跑过,那时候村里没修去县里的路,跑了很多次都没跑出去,就疯了。”

  距离陈珍英家不远的地方,六年级陈元海的母亲也是个“疯子”,老人们说,1996年的春天,有很多陌生的女人进了村里。老人们并不知道她们是怎么到来的,但是她们的经历相同,很多在进了村子后,就成了疯子。

  “村里的人没钱,娶不到老婆,就买。” 清新县浸潭镇拱水村村委会主任毛师英站在村委会门口,指着不远的地方介绍,那户人家有个买来的越南老婆,后来也跑了,孩子就成了孤儿。

  毛师英回忆,2004年的冬天,村里又来了一批陌生的人,他们私下走进很多户人家,介绍了一批越南、湖南、四川的女人进村。“有些跑了,没跑成功的,很多都疯了。”

  说这话的时候,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从面前走过,嘴里嘟囔着什么。

  “疯子”,一个喝得大醉的男人吼了一句。

  一个人的家

  这是陈珍英养的猫,她的伙伴,比起母亲,她更愿意和它说话。

  走出家门的陈珍英,歪着脑袋看了看左手边的邻居,邻居正蹲在门口,手里拿着一束祭神用的檀香,面前摆放着刚刚宰杀完的母鸡和一鞭爆竹。爆竹点燃后,声音回荡在整个山谷里。

  在这里,冬至大过年。陈珍英并不知道这些,她只知道,在这天,很多同学可以吃上丰盛的晚餐。

  穿着凉鞋的陈珍英还不知道,冬至过后,就要“进九”了,意味着气温将继续降低。

  “珍英,你奶奶和你爸没回来?”邻居吼了句,陈珍英低着头“嗯”了一声,事实上,在她的生命里,爸爸出现的次数屈指可数。

  “打工去了”。她嘴里蹦出了四个字,然后转身就走。

  陈珍英并不会杀鸡,“煮白饭、煮菜”,她一边走路一边跟旁边的人说冬至自己家的晚饭,绕过自家的房子,要走一段不大平坦的小路,有一块不大的菜园,里面种着青菜、蒜苗。

  陈珍英跨过一个臭水坑,然后用黑乎乎的小手将菜园的围栏一层层地拨开,走进菜园里,顺手拔了几棵青菜,她说,这里是自己种的菜,爸爸和奶奶不在家时,施肥灌溉都由她自己完成。

  从菜园回到家里,陈珍英没有搭理母亲。她走进自己的房间,一个影子从屋子里闪过,伴随着“喵”的一声。这是陈珍英养的猫,她的伙伴,比起母亲,她更愿意和它说话。

  不大的屋子里没有窗户,阴暗潮湿,终年见不到阳光,床上的被子散发出刺鼻的气味。

  陈珍英说,家里没人的时候,她要自己做饭、自己洗衣服、自己种菜。这些蕴含着“自己”的事情,她从懂事一直做到现在。

  和她住在一条巷子的同学,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和不知名的运动鞋跑来跑去,手里拎着一条刚刚从池塘里打回来的鱼,今晚,她的同学会有鸡和鱼吃。

  类似于陈珍英的留守儿童在村里还有很多,根据拱水小学统计出的数据显示,80%的学生均为留守儿童,他们的父母多在广州、东莞、深圳打工,一年仅有两三次回家。

  “逃离”的大学生

  最终,她还是走了。走得很突然,没有跟谁打招呼。坐着最早一班去县城的车,离开了这个山村,离开了一群没有衣服没有鞋子穿的孩子。

  拱水小学是浸潭镇最偏僻的一所学校。校长黄水清说,这里,距离韶关已经不远了。

  2007年下半年,按照县教育局“发展优质教育,撤并村办小学”的指示,拱水小学将10里外的新华小学并入,由最初的几名教师拓展到了10名教师,教师工资由县财政局直接划拨,而黄水清本人,在拱水小学已经任职6年了。

  撤并后,县教育局为了提升偏远小学的教学质量,专门前往广西师范学院招聘了当年的本科应届毕业生,此前,拱水小学教师的最高学历为大专,而校长黄水清,则是中专毕业。

  黄水清清楚地记得,2007年8月30日,县教育局打电话通知他第二天赶早去县里接新到的大学生老师。那天晚上,黄水清约了村干部喝了点酒,几乎流着眼泪跟村干部说:“以后咱们村的老师都是正规大学生了。”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有亮透,黄水清就站在站台上等去县里的车,车子行驶在山半腰削出的狭窄公路上,山山相连,峰峰相接,车子的另一侧,是落差百米的悬崖。他望着一座座绵延的山峰,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见到新来的教师时候,黄水清突然有种莫名的自责感,“清秀、干净、披肩发,笑起来有个小酒窝,城市的孩子”。这是黄水清第一次接大城市来的大学生,给他留下的印象至今无法抹灭。

  他帮着她将行李提上车后,车子开始缓缓地前行,一路晃悠地绕过镇里,就进入了山区。新来的大学生突然一句话也不说了。

  半个小时后,她突然哭起来,一遍遍地重复:“还有多远?还有多远?”

  黄水清一遍遍地重复:“快了,快了,绕过这座山就到了。”

  她越哭越厉害,黄水清坐在一旁不知所措,内心犹如倒了五味瓶一般。

  那一路,黄水清觉得车子开了很久很久,怎么都开不到学校,他一遍遍地安慰她:“虽然我们条件苦,但是我们教师情谊深厚,孩子们朴实天真。”

  最终,她还是走了。走得很突然,没有跟谁打招呼。坐着最早一班去县城的车,离开了这个山村,离开了一群没有衣服没有鞋子穿的孩子。

  她只待了两个月,黄水清用了一句话形容:“每天都哭,甚至上课也哭。”

  那天,黄水清抽了一包烟,他站在教学楼上,一脸惆怅地望着看不穿的大山,一言没发。

  此后的日子里,县教育局又先后送来了3名大学生,结局都一样。

  穷,是唯一的理由。由于当地属于典型的石灰石地区,农作物少得可怜,经济发展严重滞后,全村总人口3143人,而常住人口仅有1300余人。

  这里,已经穷得没人愿意留下来了。

  留守的教师

  吃过午饭,10名教师说要合影,他们站在“忠诚党的教育事业”字样下面,定格住了微笑的一瞬间

  在3名大学生教师离开学校后,县教育局再也没有向拱水小学派遣过老师。“做的是无用功。”

  现在留下的是任教时间长达几十年的10名村办教师,县教育局并将这10名村办教师并入正式教师编制序列。

  在学校门口的右手边,有一块菜园,是教师们自己种植的蔬菜,校门口的左手边是一个常年见不到光的小房子,这里是学校的食堂,中午,学生们会和10名任课老师一起在这里吃饭。按照县教育局有关规定,学生留校吃饭需要缴纳伙食费。然而,收钱,在这里做不到。

  “穷,我们就不收钱。”黄水清这样说。

  10点,透过山峰的阳光铺洒在操场上,但依旧掩盖不住山里的寒意。黄水清和两名教师到菜地里摘了几课青菜,转身回到食堂,两个大锅里蒸着米饭,灶台上只有半包盐和见了底的酱油瓶。

  饭刚煮熟,下课了,一群孩子就嬉闹着冲进来。老师给每个孩子碗里扣上厚厚的米饭,孩子们咧着嘴笑,然后用勺子大口大口吃着“白饭”。

  在他们的印象中,白饭就是最好的食物,黄水清说,有些孩子家里没有白饭,就煮“玉米”汤喝,所以很多孩子都消瘦得厉害。

  按照县教育局有关规定,拱水小学的办学经费是按照每个学生144元每学期补助,这意味着,除此之外,教育局不会投入任何有关教学设备、教学设施建设的经费。

  这导致,教学楼2层的电脑房里,一台电脑也没有,桌子上布满了厚重的灰尘。“课改以后,只要是涉及到现代化教学的课程,我们都跳过。”任课教师罗老师叹了一口气,她是拱水小学里唯一一名全日制大学专科毕业生,也是10名教师里唯一的女人。

  教师的办公室里贴着8个大字——“忠诚党的教育事业”,黄水清时常会坐在椅子上望着墙上的几个字发呆,黄水清19岁走上讲台,到今天已经十多年了。

  吃过午饭,10名教师说要合影,他们站在“忠诚党的教育事业”字样下面,定格住了微笑的一瞬间。

  记者手记

  穿着凉鞋,单裤,孩子们说,他们“不冷”。他们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寒冷,也习惯了感觉“不冷”。

  我不知道“习惯”这两个字背后有着多少的心酸和无奈。他们没有见过手机,也不知道什么是圣诞节,更不知道什么是上网,也不知道什么是课改后的现代化教育,每次我拿出手机的时候,他们都冲上来围着我。

  到陈珍英家的时候,我哭了,我不能想象一个小女孩如何在10年里面对一个不认识的母亲,更不能体会一个弱小的小姑娘如何自己生活的,我问陈珍英需要什么东西,下次我买给她,然而她始终没有回答。黄校长说,陈珍英似乎都快失去与人沟通的能力了。

  山里的孩子,学习都很不错,他们会说流利的英语,每天早读的声音在山间不断地回响,能叫人感觉到一种力量。

  值得庆幸的是,拱水小学受困的信息被本报发布在微博上后,很多热心的网民开始关注,黄晓明影迷会将在周二运送一批鞋子前往当地。而虎门、西安、山东等地的热心服装厂商也将通过本报向拱水小学捐献御寒物资。我们呼吁更多的读者能够参与到这场“冬季温暖”活动中,献出自己一份爱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