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农大数名毕业生15年来资助病逝同学父母

2011/4/1 15:01:18 作者:nvwu 来源:女物情感网
李维贺(左三)与病逝儿子当年的同学在河北农业大学合影,同学们陪老人在河北农大参观。15个年头过去,他们都是将近40岁的人了,牛树起、杜彦敏、时翠平、李景刚、赵高峰、祁业凤……这些名字已经像自己孩子一样亲切。

河北农大数名毕业生15年来资助病逝同学父母

  李维贺(左三)与病逝儿子当年的同学在河北农业大学合影,同学们陪老人在河北农大参观。韩元信摄

  “儿子、闺女们哪!”2011年3月25日上午11点40分,刚从承德赶到保定的农民李维贺紧紧攥住等候在路边的5位青年的手,两行激动的泪水从他布满沟壑的脸上滚落下来。

  15年前,为了一句不是约定的约定,李维贺二儿子的同学、河北农业大学园艺系果树93(01)班的同学决定承担起子女的责任,这责任他们一担就是15年。

  15年后,66岁的李维贺还清了当年欠下的7万元欠款后,千里寻亲,要亲眼见一见这些没有血缘关系的“儿子、闺女”,要当面替已在天堂里的儿子说一声“谢谢”。

  白发人送黑发人

  1995年11月的一天,李维贺从承德县下板城镇乌龙矶村的家中赶到保定市第一医院。推开心脏内科病房的门,他一眼就看到了躺在病床上的二儿子李宝元。旁边的几个孩子有的手里拿着苹果,有的拿着毛巾正给儿子擦身。

  “爸,他叫牛树起,这个是赵高峰、杜彦敏、宋彩霞、时翠平……”儿子逐个给父亲介绍着。“这些日子都是他们在陪床。”李维贺不断重复着:“谢谢,谢谢你们照顾宝元啊!”

  几天前,学校给家里来了一封信,说儿子得了病。看到病床上儿子的第一眼,李维贺就感到脚底一股凉气传遍全身。

  李宝元的哥哥李广坤21岁的时候患上扩张性心肌病,撑了两年后,撇下父母兄弟走了。

  眼前这一幕,硬生生地把李维贺刚刚愈合的伤口再次撕裂开来。“难道老天爷还要收走我的第二个儿子吗?”

  “这个李宝元是在劫难逃啊。”刚刚走到医办室门口的李维贺听到两个医生的谈话。

  他一阵眩晕。过了好久好久,才一步一步挪回病房。

  天塌了。

  两个月后,“弹尽粮绝”的李维贺给儿子办了休学,准备将他转回老家医院。

  那天,同学们都哭了:“宝元,你一定要好好养病,争取早点回来。”

  李维贺也哭了,为儿子的病悲伤,为同学的真情感动。

  回到承德,宝元不时接到同学书信,开始他还能回信。后来病情严重恶化,发展到心、肝、脾、胃等器官全部衰竭,李维贺就读信给儿子听,这些孩子的名字,一次次烙在了他的心里。

  1996年10月1日一大早,李维贺赶往市区红石砬沟寻求偏方。

  他不知道,此时家中的儿子正一声声呼喊着:“爸呢?我爸呢?他咋还不回来?”

  直到日落西山,李维贺回来掀开自家屋帘,看到炕头宝元双目圆睁正咽下最后一口气。

  炕东头,亲戚们手忙脚乱,喊着宝元妈的名字。李维贺不知道,老伴儿眼看二儿子生还无望,一口气吞下大把安眠药。

  那段日子,李维贺至今不愿回忆:“像有一把尖刀扎在心上,要一秒一秒地熬着过。”

  7天后,老伴儿醒来,浓密的乌发一把一把掉,嘴里不停地唠叨着:“宝元呢,宝元去哪了?”

  一家4口,转瞬间只剩下了两位白发人。

  56封信 15张汇款单 7万元欠款

  李宝元去世两个月后,李维贺意外地接到孩子们的第一封来信。

  这是一封催人泪下的信,这是一封饱含真情的信。

  大爷,大娘:

  您们好,宝元去世的消息我们已经都知道了,请二老不要太过于伤心。我们虽然不在您们身边,但却永远不会忘记二老。我们现在最大的希望就是二老能尽快恢复健康。宝元虽然去了,但我们仍在,二老以后的生活费用将由我们来承担。我们明年就毕业了,宝元没有完成的事情将由我们来完成,您二老一定要坚强起来,好好地活着,才对得起宝元和大家。

  祝大爷大娘身体健康!

  河北农大果树93(01)班全体同学

  1996年12月22日

  即便是在二儿子离开、老伴生死未卜的那段日子里,李维贺这条硬汉也很少掉泪,可读着这封信的时候,他泪雨滂沱。

  人世间竟有这样一群人,本无责任,却要主动承担责任,不是儿女,却胜似儿女。

  那年冬天,李维贺觉得格外冷。

  “老李啊,村委会有你一张汇款单。”腊月根儿的一天,村干部对李维贺说。

  “汇款单?我的?”李维贺一头雾水。家里只欠别人的钱,怎么会有人给自己寄钱?

  汇款单是宝元的同学寄来的,300元。

  李维贺手捧薄薄的一页纸,似有千斤重。这些孩子,工作还没着落,却在万家即将团圆时惦记着没有血缘关系的同学的父母。

  回到家中,老两口对坐着默默流泪。只有坚强地活下去,才能对得起这些孩子。

  连续失去两个儿子,让李维贺借了7万多元的债。“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要还给人家钱。”

  李维贺有一个账本,上面密密麻麻地写着借钱人的姓名、钱数。

  他在村子里给人帮工,为了还钱。

  他卖掉了大儿子活着时准备结婚盖的新房,为了还钱。

  他每年开春,买一头猪崽养大,到年终时卖掉,为了还钱。

  他进城打工,每月挣600块钱,每天自己带饭,包里揣着干粮咸菜,为了还钱。

  全村300户人家,李维贺几乎借遍了。只要挣了钱,他挨家挨户去还。

  乡亲们看他风里来雨里去,还要照顾病弱的老伴儿,没有一户找他要钱。李维贺去还,乡亲们总是说,我家不急,你先还别人吧。

  邻居李维彬单身,借给他100元,第6个年头李维贺去还,李维彬说啥不肯要。李维贺急了:“老哥呀,你要是不收下,我一辈子良心难安啊。”

  村民赵赞华和赵赞兴借给李维贺2500元。李维贺打工凑够了去还,哥俩搬进了县城,李维贺找不到他们的家。有人说拉倒吧,还他们也不会要了。李维贺说:“欠了金钱债,就是欠了良心债,不还不行。”

  2011年春节后,李维贺用他的诚信还完了所有的债。

  这无比艰辛的15年,看信,成了李维贺两口子活下去的动力。

  1997年夏天——

  “爸爸、妈妈:老来丧子是人生一大不幸,内心自然很苦,想说什么只管与我交流,我就是你们的女儿,高峰、亚峰他们也是你们的儿子……爸爸妈妈,我们的学生生活将要结束了,以后是不可知的未来,但不论走到哪里,我们的心中总是记着,在承德有我们的两位亲人——彩霞”。

  这一声“爸妈”,焐暖了老两口已不知热度的心。

  1999年冬天——

  “大爷、大娘,就要过年了,家里准备得怎样,树起让我给您寄去100元,这是我们不成敬意的一点心意,就算给您添一件御寒的棉衣吧。时翠平”。

  2002年秋天——

  “大爷、大娘,您二老可好,岁月匆匆,转眼毕业快5年了。一切都在变化,真正没有变化的只有一样:人世间的真情是永恒的。可惜政武现在力浅势薄,起不了什么作用,只有寄上300元略尽心意。政武”。

  2011年春天——

  ……

  李维贺一次次湿润了双眼。

  小草青了又黄,燕子飞了又回。

  5000多个日日夜夜,孩子们的信一直没有间断。这些用墨水记录下的真情,成了支撑老两口活下去的精神支柱。

  15个腊月,孩子们的汇款单雷打不动,数字从100、200、300、500、800、1000……不断增长着、变化着。刚毕业时挣得少,他们宁可自己勒着,也要拿出三分之一寄给承德的“父母”;有的同学家中遇到事急需钱,也未让他们改变过给老人寄钱的初衷;有的同学家属开始不理解,了解情况后每年催着寄钱。

  2011年农历正月初六,正在承德县温泉物流有限公司打工的李维贺接到村干部的电话,告诉他汇款单又到了。“去年腊月就到了,头回见这码事儿,没亲没故的,一寄钱就寄了15年,好人呢!”村干部感慨着。

  15年前,一位父亲先后失去了两个儿子,背上了7万多元的债;15年前,一群儿子的同学决定承担起子女的责任。一个算不上约定的约定,让两位老人15年收到了15张汇款单和56封信;一个算不上约定的约定,演绎了一段延续了15年的真情;一个算不上约定的约定,不仅激励着两位老人勇敢地活了下去,也让人们看到了一位普通农民的诚信品质——

  坐在值班室的灯下,李维贺把取出的500块钱放到桌上,泪水无声地淌下。

  他怎么能不感动呢?

  儿子已经走了15个年头了,但同学们的汇款单却没有一年落下过。

  15个年头过去,他们都是将近40岁的人了,牛树起、杜彦敏、时翠平、李景刚、赵高峰、祁业凤……这些名字已经像自己孩子一样亲切。

  “老李,咋啦,家里出啥事了?”温泉物流有限公司老总李文全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他身边。

  当李维贺一股脑地道出心中的情愫后,李文全也流泪了。

  寄一年钱容易,连着寄15年,不容易啊。

  “李总,我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能看看这些像闺女、儿子一样的孩子。”

  “我陪你去,上保定的费用我包了。”李文全感动地说。

  叫一声“儿子、闺女”,两泪长流

  2011年3月25日去保定的路上,李维贺很少说话,他的手在不停地颤抖。

  “没咋变,没咋变,那个高高胖胖的肯定是牛树起。”车刚驶出保定收费站,李维贺一眼认出了路边等候的几个青年,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哽咽。

  “大爷——”李维贺刚刚打开车门,几个人已经奔了上来,紧紧地握住了李维贺那双粗糙的大手。

  李维贺喉结一动一动的,却发不出声音,泪水小溪般滚落下来。当年风华正茂的“孩子们”已不再年轻,多了几分成熟和稳重,每个人的眼里都盈满了泪。

  “儿子!闺女啊!”良久,李维贺才叫出了声。

  他一个一个地叫着他们的名字:牛树起、杜彦敏、李景刚、时翠平、祁业凤……泪水模糊了在场所有人的双眼。

  午饭前,李维贺从衣兜里掏出一张纸,这是写给“孩子们”的信。

  “我的好孩子,你们都有双方父母和家室子女,可是却一直记挂着两个跟你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老人。宝元不能做到的,你们都替他做到了,在我们心中,你们就是我的闺女、儿子……宝元,你听见了吗?”

  李维贺的手在抖,声音在抖,心也在抖。

  “闺女们”已经哭出声,“儿子们”拿餐巾纸擦着眼睛……

  当年的辅导员老师黄文军抹去眼角的泪端起酒杯:“我为有这样的学生感到自豪!我们大家共同敬‘老父亲’,祝他健康长寿!”男同学一口饮下,女同学泪流满面。

  “赵锦去了加拿大,她嘱咐我晚上向她汇报;政武出差在外,实在赶不过来,让我替他敬您一杯!”时翠平一一向李维贺介绍。

  “每年腊月汇款,就跟我们过年要回家一样,忘不了。”牛树起说。

  “有事儿一定要打电话,再忙我们也一定会赶过去的。”时翠平叮嘱着。

  临走,牛树起把“子女们”凑的2000元钱硬塞到了李维贺的手里。

  15年前,毕业前夕的一个晚上,班级里记不清谁说了一句:宝元的父母咱们得管。

  就是这样一个算不上约定的约定,让他们和李维贺老两口成了特殊的亲人;就是这样一个算不上约定的约定,竟演绎了一段延续了15年的真情。

  “我们的约定没有期限,老人在世一天,我们就管一天!”杜彦敏说出了大家的心愿。

  这话,李维贺信。

  (本报通讯员 方艳梅 咸立冬 本报记者 耿建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