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岁女孩出生后即被寄养 辍学打工后精神分裂

小恒的生父生母。

　　小恒从7岁起就会详细地记录自己的上学学费及日常开支。图片左边是她就读小学的费用收据。

　　17年前，一个女婴出世，22天之后，她被父母寄养在别人家。4年前，父母停止支付抚养费用，加之没有出生证和户口，成绩优异的13岁女孩被迫辍学。1年前，女孩因为压力较大导致精神分裂，寄养家庭无力承担治疗费用，她只能在家休养。如今，这个被寄养了17年的少女盼望亲生父母能够出现给予她帮助。

　　新生女婴交给陌生寄养家庭

　　1993年11月12日，南昌女子徐某红在广州市白云区医院生下女儿小恒，孩子的父亲是徐某红当时的男朋友黄某昌(据称是香港人)。当时二人并未成婚，但小恒已是他们的第二个孩子。前一年，两人迎来了第一个女儿小欣。

　　与姐姐的命运一样，小恒出生不久，便被父母送往陌生的寄养家庭中。因为无法同时养育两个孩子，照顾小欣的龚阿姨把自己的开平老乡邓玉莲介绍给黄、徐两人。随后邓玉莲来到黄某昌和徐某红在沙涌南的出租屋，把仅仅出生22天的小恒抱回了自己家。

　　黄某昌与邓玉莲约定，每月支付500元作为小恒的生活费和邓玉莲照顾孩子的报酬，奶粉钱由黄某昌承担。从此邓玉莲成为小恒口中的“邓姨”，伴随照顾她至今。对于这对寄养孩子父母的身份，邓姨说，只是听说这个黄某昌是香港过来的，具体情况并不了解。

　　小恒满月之时，徐某红带着女儿和邓姨到白云区医院注射乙肝疫苗，离开时***要求徐某红“交纳2000元办理孩子的出生证明”。徐某红回答“下次再办”便匆忙离开。

　　邓姨这时才知道，黄、徐两人并没有为小恒办理出生证和户籍手续。但因为是人家的家事，邓姨也没有过多追问。

　　喜欢读书品学兼优的少女

　　在邓姨的照顾下，小恒渐渐长大，除了难得和父母见面之外，她的生活和其他女孩并无二致。到了1996年，黄某昌把小恒的姐姐小欣也领过来交给邓姨抚养。

　　邓姨说，小欣比较顽皮，不爱读书，屡屡在学校闯祸，小学一年级还没读完便辍学回家。正因如此，小恒才得到上学的机会，每个学期一千多元的学费由邓姨先垫付。黄某昌承诺回广州时，再把钱给邓姨。这样的生活一直持续到2006年。从这一年开始，黄某昌再也没有向邓姨支付女儿的生活费和学杂费。邓姨至今还保留着小恒小学期间的学费收据。

　　与姐姐相反，生性腼腆的小恒喜欢读书，成绩优秀。但由于没有出生证明和户籍证明，小升初时只能入读民办中学。2007年，小恒进入信孚泽德中学读初中，一年学费便需5000多元。年迈的邓姨户口在广东开平，没有退休金和医保等福利，只能四处向亲戚朋友借钱供小恒读书。在此期间，小恒的姐姐小欣因为顽劣离家出走一去不返。

　　2008年，黄某昌曾到广州和小恒见了一面，他给了女儿150元零用钱，并让女儿捎了500元给邓姨。

　　自此，父亲黄某昌再无音讯。

　　压力之下精神出现问题

　　2009年初中毕业，在班上成绩排名第二的小恒考上了民办的南海华师附中。因为没有户口，小恒只能再次选择民办学校，但高额的学费却让邓姨无力承担。无奈之下邓姨只好让小恒辍学，懂事的小恒开始四处找工兼职，幼小的年纪承担着同龄孩子无法想象的重压。

　　去年2月，邓姨的儿子给小恒介绍了一份快餐店服务员的工作。然而仅仅工作11天后，小恒突然辞职返回家中。也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家人明显感觉小恒的性情出现了变化。

　　“她经常一个人在那里说话、发笑，有时还会在家里乱舞。”

　　邓姨永远记得，2010年3月2日，这天傍晚小恒突然从厨房拿起刀来要砍向邓姨，家人赶忙将其送至中山三院急诊科。医院诊断结果是小恒患上了精神分裂症。从此，邓姨带着小恒踏上了一条艰难的求医之路。她们到过芳村精神病院、广东省人民医院精神科求诊，但一个月数千元的治疗费用大大超过了邓姨的承担能力，小恒只能断断续续看医生，靠服用药物控制病情。

　　据邓姨说，小恒患病后一个月，徐某红曾到广州探望女儿，留下数百元后一走了之。邓姨多番拨打黄、徐两人留下的电话，都未能找到他们本人。

　　邓姨向记者提供了黄某昌和徐某红的电话号码。记者拨通了黄某昌的电话，接电话者却是一名女性，听到记者表达“寻找黄某昌”的意图后，对方没有出声，若干秒后电话被挂断。而徐某红的电话一直没能接通，一个号码被转入语音留言信箱，另一个号码则没有登记使用。

　　■困境

　　10岁那年的账本不能脱困的心灵

　　“4月，买橡皮一个1元；铅笔两支1元；两对拖鞋7元、睡裤5元。”很难想象这是一个10岁女童每月手写记录下的花销明细表。10岁，对于别的孩子来说还是在父母怀中撒娇的年龄。但对于小恒来说，大到缴纳学费、小到购买文具，每一次开口向“家里”要钱都会在她心里刻上深深的一道痕迹。

　　她知道账目上的每笔钱都是自己和父母欠下的，将来是要还的。

　　从小开始，小恒就知道她和这个家里其他的孩子不一样，照顾自己的邓姨只是代替父母暂时抚养她而已。“她在家里从来都是很沉默的样子，很少跟我们说话和交流。”邓姨的孙子小杰(化名)说，作为同龄人，他可以理解小恒的感受。家里本身就有三个小孩，同处一个屋檐下，他们在享受父母之爱的时候，小恒却只能用眼睛看。所以从小到大，小恒在家的时候都是极度内向。但是，在学校小恒却是一个品学兼优的学生，并且多年担任班干部。像这样的内外反差，对于一个成长之年的孩子来说，内心的压力可想而知。

　　然而这一切的不幸却没有终止，优异的成绩未能给小恒带来顺利的求学和成长之路。户籍的缺失、高额的费用使得小恒只能辍学回家。她不知道该向谁去诉说这对于她来说不公正的待遇，一边是生育她却放弃了她的亲生父母；一边是抚养她却无力继续的寄养家庭。在这样的情况下，她选择了沉默去面对所有的问题。

　　面对这个复杂的社会，小恒试图用自己的能力去挣钱，但现实却没有她所想象的那么简单。派单、文员、饭店服务员等等尝试最终没有让她得到理想的结果，而最后一次工作失败后，她的精神彻底崩溃。没有人知道什么原因导致了这样的结果，大家只希望这个身世坎坷的女孩在这个最需要支持的时候，能得到她最亲的父母的帮助。

　　■对话

　　“不记得”

　　南都记者到访时，小恒坐在客厅看电视剧，她双手手背搁在膝盖上，微微发抖。记者试图和她聊天，但只能从她的口中得到部分问题的简短回答，更多的时候则是沉默不语。小恒的眼睛一直盯着电视屏幕，每隔几秒便眨一次。说话时，女孩的喉咙要蠕动好几秒，才能张嘴吐出几个字。

　　南都：想不想爸妈？

　　小恒：想。

　　南都：邓姨对你怎么样？

　　小恒：好。

　　南都：想读书吗？

　　小恒：想。

　　南都：以后想做什么工作？

　　小恒：文员。

　　南都：从小到大有什么事让你最开心呢？

　　小恒：不记得。

　　南都：对父母有什么希望？有什么话想对他们说？

　　小恒：想他们回来，帮我治好病，办好户口。

　　■政策

　　办户口需亲生父母出面

　　昨日下午，针对小恒目前所面临的情况，南都记者前往相关部门了解其户籍办理的可能性。广州市公安局户政处相关工作人员告诉南都记者，像这样的情况，女孩的养父母需向市民政局申请收养证，在得到合法收养的资格证明后，养父母可携带其户口本、身份证、结婚证、收养证等证明材料，向其居住的区公安局户籍部门提交户籍申请，替女孩办理广州市户籍。

　　随后，南都记者进一步向市民政局收养办咨询，一名庄姓工作人员介绍说，根据《收养法》的规定，送养父母有特殊困难、无力抚养孩子的，必须到当地户口所在地的县级以上民政局办理相关证明，之后，收养父母需携带这些证明资料到广州市民政局申请收养证。

　　采写：南都记者 张立璞 陈万如 实习生 王琰 摄影：南都记者 孙俊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