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换角色活动中,学生为曹瑾洗脚。 巫山县平河小学供图
病床上的曹瑾。 记者 张军兴 摄
“我们大山里的娃儿其实并不愚钝,只是由于经济欠发达、教育资源稀缺、家庭教育缺失等原因才让孩子们落了伍,我回到大山深处教书,是为了让更多的孩子带着尊严走出大山,实现自己的梦想。” ——曹瑾
8月13日,当记者来到重医附二院时,曹瑾已被安排到医院的层流室隔离病房,病房是全封闭的,前来探视的人只能透过房间的大玻璃窗往里面望一望,窗台上有一部电话,可以借此与曹瑾通话。
“并没有想到会得这个病,当时只想顶过去,因为从学校到巫山县城的医院比较远,会耽误学生的课程,万一住院了,孩子们就得换老师,复习计划就全乱了……我并不是因为孩子们的拖累才得病的,是我自己不小心,请您笔下留‘情’……”
曹瑾费力地告诉记者,自己最近经常想起那些孩子,想着和他们一起度过的日子,想着能活着回去再看看他们。
透过窗子,记者看到,曹瑾面色苍白,一头乌黑长发已被剪光,这让她显得更加羸弱,唯一与未病时相似的,就是她一如既往的笑容。
从小就想在山区当老师
1987年的一个寒冷冬日,曹瑾出生在巫山县当阳乡土坡村,村子距县城140多公里,紧挨湖北省神农架林区,大山连绵,生存环境恶劣。
和曹瑾一起长大的李远丽是曹瑾小学、初中9年同学,自小一起上学,1到4年级在村小,要走2公里多的山路;5到6年级到当阳乡上学,要走两三个小时的山路;初中要去官阳镇上学,每次来回要走上十三四个小时。
“山高坡陡,每次走得都让人绝望,有时身上还要背上预备上学时吃的大米、玉米和咸菜,去新学校时还要背上课桌和板凳,我和许多坚持上学的孩子一样,都有这样一个想法,就是走出大山,再也不回来了。”李远丽说,有几次问曹瑾“你想不想回来”,曹瑾都说“要回来当老师”,这让人感觉不可思议。
“她可能是受了我的影响吧,我在农村当代课老师期间,带的许多学生都走出了大山,到主城、万州工作,家庭条件都多少得到了改善,他们回乡时常到我家里看看,曹瑾就觉得我的工作‘很光荣’,认为帮助山区的孩子走出大山是件很‘积德’的事。”
不过,曹长华坦言,自己很反对女儿的“教师梦”,在他眼里,在山区当老师又苦又累,还要忍受贫穷,他的理想是让女儿到主城做一名医生,永远的摆脱这穷乡僻壤。
为当老师放弃医科大学
对于曹长华来说,十年的乡村代课史让他“当老师都当怕了”,年轻时的他也曾有过走出大山的夙愿,但为了家庭和那些山里的孩子,他最终选择了坚守。
正是由于这段经历,让曹长华坚定了送曹瑾走出大山的信念。为此,在曹瑾初中毕业时,曹长华费尽心机将她送进万州一所知名中学读高中,并勉励她要“以父为鉴”。
2005年夏天,一张高考录取通知书送到了曹家,成绩优异的曹瑾考上了重庆医科大学的“王牌专业”——临床医学,那一天曹家上下一片欢腾,村里人也都纷纷上门祝贺,而就在这“大喜的日子”曹瑾却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闷闷不乐。
由于高考志愿是由曹父代报,开学在即,曹瑾硬是不去读。
“她就是不想去,我们问她‘为什么’,她说她会晕血,实在没有办法,我们只能让她回巫山复读。”曹长华无奈地说,后来才知道女儿认了死理,就是要去读师范。
2006年,刻苦复读一年的曹瑾再一次迎来高考,这一次,她如愿考入了重庆师范大学数学系,朝自己的梦想又迈进了一步。
“大二时,我们去涪陵区龙潭镇龙潭二小实习,曹瑾就深深地喜欢上了那里的孩子,回到学校还时常提起那些孩子。”大学同学陈德一认为,曹瑾一直想当个乡村教师。
“曹瑾品学兼优,几乎每年都得学校奖学金,还得了一次国家励志奖学金。另外,她的毛笔字写得特别好,作品至今还在重师书法研究所留存。”在大学同班同学赖雯的眼里,曹瑾非常好学,长期阅读教育学类的书籍。
2010年6月,曹瑾大学毕业,参加了大学生下基层特岗考试,主动要求回巫山支教。
“当时,我和她母亲坚决反对,好不容易才把她培养出来,城里头有那么好的工作机会,她却硬是要回来,我们真是舍不得。”曹长华提起往事,眼睛湿润了。
“我就是要回乡教书!”面对父母的不理解,曹瑾这样回复道:“我能够走出大山,得益于小学、中学、大学老师的精心培养。我是走出去了,也想让更多的孩子走出去。”
眼看劝说无效,曹长华不得已退了一步,答应女儿可以回乡考大学生村官。
曹瑾却一口拒绝,“我们大山里的娃儿其实并不愚钝,只是由于经济欠发达、教育资源稀缺、家庭教育缺失等原因才让孩子们落了伍,我回到大山深处教书,是为了让更多的孩子带着尊严走出大山,实现自己的梦想。”
想起自己代课10年期间教了六届毕业班,也送走了数百名学生,曹长华终于被女儿说服了。
一所被大山包围的学校
2010年8月29日下午,曹瑾在巫山县教委得知自己被分到平河小学后,异常地高兴,虽然天气十分炎热,她还是饶有兴致的在县城里逛了几圈。
晚上8点许,曹瑾和一同到平河小学支教的大学生向小敏坐上了从县城到平河乡的汽车,汽车在漆黑的山道上跳着“芭蕾舞”前进,越过一座座令人敬畏的大山,已近凌晨1时,车子在平河乡幼儿园旁停了下来。
平河幼儿园坐落在平河乡场镇狭长的坝子里,坝子周围是数不尽的大山。幼儿园由一栋斑驳破旧的四层小楼和一块面皮伤痕累累的水泥地组成,小楼不少的窗玻璃已经破碎,窗棂已脱色。幼儿园的旁边是平河乡唯一一家小旅馆,小旅馆的三、四楼有几张简易的床铺,没有电视和空调,曹瑾和向小敏要在这里度过在平河的第一个黑夜。
这一夜,向小敏被莫名的恐惧所侵袭,没有合眼,而曹瑾却非常兴奋,不断地与她聊天。
平河乡距县城114公里,下辖9个村,其中庙堂村就是曾经被称为“中国十大贫困乡镇之一”的庙堂乡,该乡2009年撤销后,以村的形式并入了平河乡。
平河小学就在幼儿园的旁边,由几栋白色的旧楼房组成,校门口对着一栋新建的高山移民楼房,校舍一侧的围墙外,清澈见底的平河水欢快地流淌。
“平河小学没有开设英语与计算机课,也没有专业的音体美老师,硬件设施极为简陋。全校有学生362人,其中338个是留守儿童,206人寄宿。不过,平河小学却是方圆百里内唯一的中心小学,它寄托了全乡的希望。”
平河小学校长肖光朗介绍,平河小学是重庆市培养照顾留守儿童项目伙伴学校,全校28个教职工,除了后勤人员,其余包括校长在内的每个人都要为多个班上课,并且还要照顾学生衣食起居、心理成长,教职工在实际工作中,既要当老师,又要当爹妈,有时还要客串爱心人士给孩子们送温暖。
“刚开始到平河时,我感觉非常不适应,场镇被大山包围,天一黑连卖方便面的地方都没有,如果下午没吃饱就只能挨饿。”向小敏告诉记者,虽然自己是土生土长的巫山人,但远远低估了平河的“落后程度”,有的孩子来上学,甚至要走上六七个小时的山路。
34个孩子的知心姐姐
2010年9月,平河小学开学后,由于进入角色较快,曹瑾被分到6年级2班做班主任。班上有34个学生,其中27个是留守儿童,除了带好这34个孩子,曹瑾还要教几个班的数学课,另外,还担任了一个女生寝室的“知心姐姐”。
平河小学的一天是从早上6点40分开始的,每到这个时候,住读的孩子们就开始起床,然后洗漱、晨练、诵读、吃早饭,8点40分开始上课,时间一直紧张有序地安排到晚上20点35分孩子们熄灯睡觉。
“只要是上课时间,曹瑾每天都要起个大早,然后去看看学生的情况,直到晚上住读的学生都睡了,她才独自回到寝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