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刘彦朋 院士班主任，是高校改革的破冰之旅，还是一个听上去不错的童话？
一个多月过去了，浙江大学竺可桢学院混合4班学生朱懋熙的心情，已从最初的“惊悚”，变为剩下一点淡淡的“幸运”：“毕竟是院士，以前从没见过也不认识，现在竟然有院士让我们有事打他的手机，还说多荒唐的事都行。即使不经常见，还是觉得很幸运。”
10月9日晚上，浙江大学竺可桢学院混合4班学生朱懋熙在一场诺贝尔化学奖讲座上，第四次见到了她的班主任张泽。不过会场上人很多，并不是针对他们一个班的，朱懋熙只能远远看着这个有些陌生的班主任。
在今年8月底开学前，朱懋熙就曾听到一个传闻，他们的班主任将是一位院士。开学后，当她看到中科院院士、浙大材料系教授张泽的名字出现在班级花名册上，成为混合4班班主任时，她甚至用“惊悚”来形容自己当时的心情。
一个多月过去，朱懋熙惊悚的心情终于平复，只剩下一点淡淡的“幸运”。“虽然现在几乎见不到张院士，但我觉得如果有什么学习上的难题找他，他肯定解释得很透彻。”10月11日中午，朱懋熙告诉记者。
大家去K歌没想到班主任也来了
与朱懋熙曾有过的“惊悚”不同，混合4班济南籍的李濛觉得自己早就看开了。“‘院士班主任’这事有啥，大学里的班主任角色本身就不重要，是不是院士也无所谓，有学长说除非选择跟张泽院士相关的专业，或许还能有点好处。”李濛笑得有些诡异。
李濛第一次见到张泽，是在竺可桢学院开学典礼时，这也是张泽跟他们第一次接触。“当时2011级400多名新生都在，张泽院士并不想讲话，但学院领导硬拽着他讲了几句。他张口就说：‘我想先说明一点，我来当班主任是自愿的，不是校长、书记逼我做的。’然后全场哄然大笑。”
“根据学校统一指定的时间，9月22日各班班主任跟新生见面。但当时张泽院士在贵州开会，就让辅导员给我们解释说，等他回来再补。”混合4班班长方牧心回忆说。
一直到9月25日上午，李濛和同学们正在报告厅听学院副院长唐晓武讲始业教育课，讲到一半时，辅导员通知说，张泽院士马上来开见面会，其他班级继续听课，混合4班的31名同学抓紧时间去见院士班主任。
“时间安排得非常紧，我们进去刚坐下，张泽院士就笑着进屋了。”方牧心记得张泽那天穿得很随便，polo衫、休闲裤，并没有院士的古板。
“他进去看了一圈围坐在会议桌周围的学生，稍侧身坐在中间位置，笑得有些夸张：‘这个班男生多女生少啊，看来今后男生们要闹矛盾啦。’正襟危坐的同学们一下子笑开了。”
“别看他是材料学的教授，但人文知识懂得很多，全班同学来自几十个地方。但每个同学自我介绍完，他立即就能讲出当地的风俗，这些地方他几乎都去过，这让同学们感觉很亲切。”朱懋熙回忆。
中秋节3天假期，混合4班的同学刚军训完，多数没回家，于是大家就去学校附近的KTV唱歌。没想到，张泽和副班主任魏晓也去了。
“张泽院士进来就跟大家一起唱歌，站着唱了《母亲》、《蒙古人》、《北国之春》，都是粗放、豪爽类型的老歌。唱歌时表情很丰富，估计也是麦霸一类的。”朱懋熙说。
但从此之后，朱懋熙再没见到他们的班主任，直到10月9日晚上的那次公开讲座。
“有事打他手机，多荒唐的事都行”
“前两次跟班主任张泽院士见面，好像他都是在开会间隙，跑出来露个面，跟同学们打个招呼，时间很紧张。见面会才半个多小时，班聚唱歌那次40多分钟。”朱懋熙苦笑着说。
即使在10月9日晚上，张泽为几百名学生主讲的解读诺贝尔化学奖讲座上，时间也是精确到分钟，他先讲解25分钟，再留5分钟让学生提问。
“大学班主任确实不像高中班主任那样事无巨细，什么都管，好像小事都是辅导员通知，班主任偶尔来一次跟大家见见面，就像名誉班主任一样。”方牧心说，配合班主任的副班主任也是这样，很少能见到。
副班主任魏晓跟张泽院士一样，都在玉泉校区搞研究。“一般他也不过来，这几次都是跟张泽院士同时出现，他跟我们交流也不多，基本上都是帮张泽院士圆场的。比如在见面会快结束时，魏晓老师站出来说，张院士时间比较紧张，请大家抓紧下去合个影，然后见面会结束。”方牧心说。
“其实，我们私下里也讨论说，估计院士班主任就是挂个名，有什么事还是副班主任来，后来发现副班主任也不常见，就认定大学班主任确实是个虚职。到现在我们也没搞清楚班主任是干啥的，因为成天见不着嘛，听说其他班的名师班主任也这样。”方牧心笑称。
班里唯一一次主动跟班主任张泽联系，是因为学校举办班级个性大赛，需要班主任写寄语。“当时我给他发的短信，大概10分钟就回过来了，他给我们班的寄语是‘努力学习、快乐生活，让青春放光彩’。”方牧心告诉记者。
“刚开始在宿舍里聊天，有些惊悚，毕竟是院士，以前从没见过也不认识，现在竟然让我们有事打他手机，还说多荒唐的事都行。即使不经常见，还是觉得很幸运。”一个多月之后，朱懋熙的心理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让他啥都管那也不现实
“浙大本科班有了院士班主任”这则新闻上网后，有近百家新闻网站用“不可思议”做标题，而网友的评论更是不乏质疑和揶揄。
网友“中国之声杨钧天”评论说：形式主义罢了，能跟学生坐在一间屋子里谈几分钟？我的大学校长我才见过两面，一次是拍毕业照，一次是今年他升官以后我们在西单偶遇。网友“科技日报张显峰”则直接回帖：“让院士当班主任这事有点扯。”
竺可桢学院党总支副书记钟溶戎却不以为然：“张泽院士首先是一名老师，他能给研究生上课，也能给本科生当班主任。引来这么强烈的关注，我们反而感到不可思议。”
院士来当班主任，钟溶戎说确实有些偶然。她原来也在浙江大学材料系工作。今年5月份，钟偶然碰到张泽，“我随口问了句，愿不愿意做新生班主任。当时材料学院的领导也在，都说张泽很喜欢跟学生打交道。于是他就说‘大学副校长、书记处书记都干过，还没干过班主任’。然后他就答应了。”
“真要让名师干班主任，也得考虑其现实性。所以我们又专门给张泽配了一名副班主任———材料系的博士后魏晓。因为学校《班主任工作规定》有要求，如班里发生重大事件，班主任必须第一时间赶到现场。比如开学前有一次开会，向各个班主任介绍班级情况，张泽在北京开会，就可以让魏晓替他来。”钟溶戎说。
钟溶戎觉得，张泽平时工作这么忙，家也不在杭州，还得时不时回去看看，一个月能跟学生单独交流两次，已经很不容易了。如果按照《班主任工作规定》去考核院士班主任，要求他啥都管，那也不现实。
“我们尽可能把他当作普通班主任看待，也给他说了班主任的职责，只要大方向没问题，他可以自己掌握如何与班里同学接触，其他不能计较太多。因为我们的主要想法，不是非得规定他跟学生见几次面、做哪些具体的事情，而是希望他作为一个院士，能从专业层面号召学生，引领他们树立更远大的志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