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目2011年11月3日播出《“坐视精神病人上吊”***调查》,以下为节目实录:
辽宁沈阳市阜康心理医院精神科的一名医生,8月31日凌晨巡房时,先后两次看见该院一名66岁,名叫舒秀云的精神病患者在医院的门框上上吊,而那名医生距离舒秀云还不到两米,却无动于衷。这样的新闻一出,犹如一枚重磅炸弹,立刻引来网友和各界人士的一片骂声,指责是毫无人性、禽兽不如。那么,这位精神病患者究竟为什么要自杀?而 “淡定医生”又为何会坐视不理呢? 精神病患者上吊身亡
《围观》的记者赶到了事发地沈阳,见到了死者舒秀云的家人。他们8月31日凌晨4点左右,接到了沈阳市阜康心理医院的通知,说舒秀云在医院出事了,要求他们过去一趟。
凌晨5点,舒秀云的儿女赶到了阜康心理医院,医生告诉舒秀云的儿子李国强,他的母亲是在病房门框上自缢身亡的。对于这样的说法,李国强非常疑惑,于是拨打了110报警,他希望警方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随后赶到的法医给舒秀云做了一个简单的尸检,结果是上吊自尽,确实是自杀。
30多年前,舒秀云因为经常跟丈夫争吵导致了精神失常,后经医院鉴定,患上了精神分裂症。由于家庭条件一般,姐弟三人又都各自成立了家庭,这些年来一直是年近七旬的父亲来照顾母亲。两年前,父亲得了脑血栓,行动不是很方便,不可能再跟以前一样照顾患病的母亲了。于是,姐弟三人便开始轮流照顾两位老人,可是,坚持了一段时间后,李家姐弟都受不了了,8月29日上午9点多钟,一家人把母亲送往沈阳市阜康心理医院。
母亲舒秀云怎么会在刚刚住进医院仅仅两天之后就上吊自杀了呢?这样的事实让李家人很难接受,更是无法理解,因为母亲的病房就在医生办公室对面,***办公室也紧挨着,相隔不到两米,舒秀云上吊时怎么没有值班的医护人员制止呢?
在李家人的一再要求下,院方才同意家属查看监控录像。录像显示,凌晨零点20分30秒的时候,舒秀云扶着墙壁走出了病房,坐在过道的椅子上。零点31分28秒,一位打着赤膊的男子从老人身边走过。后经证实,赤膊男子正是当晚的值班医生。零点54分13秒,一名内穿白色大褂,外穿深色衣服的男子从***值班室走了出来,在指纹打卡机上按了一下后就回到了房间。大约8分钟过后,也就是凌晨1点02分23秒,舒秀云走出房间,把过道上的椅子搬到了病房门口,并在门框上比量了一番。整个过程持续了两分多钟,之后又回到了房间。凌晨1点25分48秒,该男子再次打卡后进入另一个房间,紧接着回到***值班室。4分钟过后,舒秀云缓慢爬上了病房门口的椅子,此时应当是在捆绑绳索。凌晨1点38分10秒,老人将头套进绳索后,双脚离开了椅子,并同时将椅子踢到了一旁,下坠的身体晃动两个后停止了动作。
可能是老人自缢时的声音太大,惊动了隔壁房间的一位精神病患者,该患者在端详一番后又回到了自己的病房,并没有对上吊的舒秀云进行施救。
凌晨1点55分38秒,先前打卡的男子再次走出***办公室,去指纹打卡机前按指纹。从监控录像中明显看出,该男子走过来时向老人上吊的门框看了一眼,按完指纹离开时又看了一眼,但是毫无反应地转身离开了。
这名打卡的男子不管是从衣着还是行为,显然是一位夜间值班的医护人员。按照规定,他应当对每间病房进行巡视,在确认住院患者没有异常情况后,才可以回房休息。然而从监控录像中可以看出,他并没有例行检查就直接回到了房间,这是一种严重地失职行为。更过分的是在他眼皮子底下,一个病人正一步一步逼近死亡,而他却视而不见,连续两次看到已经吊在门框上的舒秀云,却没有搭救。谁也不会相信,这位医护人员没发现异常,因为他距离舒秀云不超过两米。
半个小时后,也就是凌晨2点24分58秒,该值班男子又一次走出房间打卡,他又向老人上吊的方向看了两眼,这次足足看了两秒钟。
李家人认为,如果阜康心理医院的值班人员能够尽职尽责,母亲的自杀行为完全可以被阻止,根本不会发生。
凌晨2点32分,距离舒秀云上吊已经过去近一个小时,监控录像显示两名妇女搀扶着来到舒秀云面前,探着身子查看了一番。紧接着,两人冲入***办公室,大约一分钟过后,先前打卡的男子才叼着烟走到舒秀云面前。
随后,最早出现在监控录像中的赤膊男子也急匆匆地跑过来帮忙,最终还是前去呼救的妇女拿来剪刀剪断绳索,才把已经上吊一个小时的舒秀云放下。
凌晨2点53分,120急救人员赶到现场,5分钟过后就离开了,显然舒秀云早已停止了呼吸。凌晨4点左右,李家人才接到医院的通知,很显然,院方并没有在第一时间通知死者家属。
医院漠视患者自杀
对于阜康心理医院值班医护人员“坐视上吊”,见死不救的行为,李家三姐弟决定为母亲讨个说法。
监控录像公布后,当晚值班的医护人员被警方带走调查。而阜康心理医院则派出医务科的董主任出面处理此事,事后记者调查得知,这名医务科的董主任真实身份是阜康心理医院的副院长。他曾经言之凿凿辩称院方没有责任,但在看了监控录像后,也不得不向死者家属道歉。
院方的歉意对于此时心中早已充满怒火的李家人来说,没有任何意义,他们目前唯一想弄明白的就是――值班医护人员为什么见死不救?事发当天,医院的负责人并没有给出让李家人信服的解释,只是表示要向李家人道歉并且给予一定的补偿,但具体的处理方案,李家人和医院并没有交涉出什么结果,就当第二天李家人与媒体记者再次前往医院询问原因时,却遭到了了院方的粗暴对待。
正当记者在医院进行调查时,两名自称是“精神病人”的彪形大汉开始驱赶记者。
在医院门口,死者家属认出了事发当晚的值班医生王文宝。但是他居然一问三不知,明显带有强烈的抵触情绪。
迫于各方压力,当地惠工派出所出面,将医患双方喊到一起进行协调,最终阜康心理医院答应赔偿家属14万。
赔偿之后的调查
当晚负责巡视病房打卡的男子究竟是什么身份?他为什么会对上吊的老人视而不见呢?《围观》记者事后再次探访了阜康心理医院,希望能找到当晚值班的打卡男子。
阜康心理医院是一家民营一级医院,虽然成立有十多年了,但医院精神科设立还不到三年。当晚值班的打卡男子是医院半个月前临时聘请的护工,叫王聿民,他既不是医院的医生,也不是***。
记者通过调查发现,打卡机的位置正对着老人上吊的门框,相隔不过两米,这么近的距离怎么可能看不见呢?而且从监控录像中可以明显看出,护工王聿民先后两次打卡,四次看向老人上吊的方向,这又该如何解释呢?
记者又试图到住院部的精神科寻找事件相关人员,但住院部大门紧闭,就连门口的值班人员也没有看到。
逃避是无法解决问题的,在这起事件中,医院确实存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此事经媒体曝光之后,引起了当地卫生部门的重视,经卫生局证实,当晚在指纹机上打卡的王聿民的确是临时护工,并不是正式的医护人员。也很快给予了医院严厉的处理,限医院在一个月之内拿出整改措施,并对他们进行为期三个月的整改,在三个月之内不允许阜康心理医院收住患者,只可以对现有患者进行治疗。对他们所有的员工进行岗前培训,内容包括技能、理论和法律法规,树立良好的医德医风。整改结束以后,重新对这个机构进行校样,什么时候校样合格了,从校样合格之日起,将他原有的一年校样期改为半年。卫生部门相关领导也坦言,阜康心理医院管理确实存在漏洞,医护人员责任心不强,最终导致了这起事故的发生。
目前医院已经将三个当事人开除。那么,在这起事件中,护工王聿民的行为是否构成犯罪?他对舒秀云的死是否有责任?如果有,又应当承担什么责任呢?
法律界人士告诉记者,从舒秀云进入阜康心理医院起,他们之间就形成了一种非规范的委托监护关系,如果在监护过程中出现过程,造成他人损失的,应当承担民事赔偿责任。而同时如果护工王聿民的行为一旦得到证实,那么他还有可能面临刑事处罚。
由于警方拒绝接受采访,记者一时无法得到有力的证据证明王聿民的行为性质。那么,意识并不是完全糊涂的舒秀云为何要上吊自杀呢?她是因为精神疾病产生幻觉,还是因为其它原因导致的呢?李家人在把舒秀云送到殡仪馆的时候,发现她背上和胳膊上都有伤。因此他们认为舒秀云在医院肯定挨打了,导致了后来的自杀行为。
说起精神病人在医院遭受折磨、拳打脚踢的、不把病人当人对待的事情已经不是什么新闻了。去年年底,网络上更是爆出某医院工作人员用拖把殴打老人。
事发之前,舒秀云真的遭受过折磨或者暴打吗?她在事发当晚究竟是处于一种什么样的精神状态呢?由于阜康心理医院闭门谢客,记者在那里没有找到更多的答案,只好对相关的精神疾病的专家进行了采访。
专家认为,从视频看,舒秀云老人事发时应当处于病发状态。可能是因为是从熟悉的环境来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而导致的抑郁,有种被人抛弃的感觉。精神病人往往会受到一些刺激之后产生幻觉、幻听,从而做出一些反常的举动。
按照专家的说法,舒秀云的子女将她从熟悉的家里送到医院,是不是一种抛弃行为呢?子女的做法对她的自杀是不是也应该负有一定责任呢?值班的王聿民的视而不见,见死不救,他又该承担什么样的责任?目前依然没有一个明确的说法,我们希望有关部门能尽快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在沈阳阜康心理医院这起事故中,医院管理不严,医护人员玩忽职守,最终导致了悲剧的发生,不得不说是一个教训。如果治病救人的医务人员得了麻木不仁、漠视生命的病,这更是马上就得刮骨排毒、彻底治疗的。对于此事的处理结果我们将继续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