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题撰文 见习记者 彭博 记者 熊栩帆 专题摄影 记者 陈文杰
一对身家上千万的湖南夫妇，驾车200多公里到祖坟拜祭，喝下农药相拥自杀。今年11月11日，刘辉斌夫妇自杀约两个月后，腐烂的尸体才被事发地郴州市灵官镇碰田村的村民发现。其实，异常情况早在9月初就曾出现。他们前往祖坟时，将车停在了距坟直线距离两三百米的盘山土路上。挡路的黑色轿车停放六七天后，被接到报警的***砸窗开走。而附近的尸首未被察觉。
亲友将刘辉斌夫妇的死因归结于儿子刘昌妙痴迷赌球，此说法也得到警方证实。只是***发现弃车后，为何没找到附近的尸体，仍然困扰着刘辉斌的家人。
案发现场：山上惊现相拥白骨
42岁的黄保林祖居于郴州市安仁县灵官镇碰田村，现居于该村六组后山，距刘辉斌自杀之地的直线距离不过几百米。
如果不是村***外发现刘辉斌夫妇的尸体，黄保林也许永远不会与这位表哥见面。黄保林只知道搬往县里的表叔有四个儿子，刘辉斌是老二，却从未与他见过面。
尸体旁放着五六个空农药瓶
今年11月11日中午，正在午睡的黄保林被门口的嘈杂声吵醒，隐约听到有人议论：在附近的山上发现了两具尸体。他走到现场时，一眼看到了表情严肃的刘光明(刘辉斌的弟弟，化名)，这才知道死者竟是未曾谋面的刘辉斌夫妇。黄保林至今清楚地记得，当时他看到两具相拥的白骨，皮肤和肌肉高度腐烂，散发着刺鼻的臭味。尸体旁边放着两个皮包和五六个空农药瓶。皮包里有一些钱。
富翁夫妇遗体被发现实属偶然
“尸体上看不到伤痕，警方认定是自杀，死者家属也认可。”黄保林说，他听说刘辉斌自己开了个公司，身家上千万。亲戚眼中的千万富翁突然自杀于祖坟前，令人十分费解。
“刘辉斌原来在国营企业工作，是国家干部。他们清明上坟时也不会来找我们，所以我们也不会主动找他们。”黄保林说，表兄弟不来往很正常，何况刘辉斌一家早就搬离了村子。
刘辉斌夫妇的遗体被发现实属偶然。碰田村村民李点斌到植被茂密的山林中砍树，在距尸体五六十米远的地方闻到一股恶臭。他报警后，五六辆警车开至现场，发现了惊人的一幕。
家属质疑：警方找不到仅数百米远的尸体？
其实，碰田村来了“不速之客”早有先兆。
今年9月10日前后，临近中秋节，碰田村村民李辉仁发现一辆北京现代黑色轿车，堵在两米多宽的盘山土路上。车头朝进山方向，底盘前部被地上隆起的一撮黄土顶了起来，前轮悬空，因此无法向前开动。
由于当地人都没有私家车，车主到此一般只有两个目的，祭拜祖坟或到山脚下的中秋田水库钓鱼。“当时并非清明，我以为是钓鱼者将车停在了这里。”李辉仁说，小车在此停了六七天，车主仍然没有现身。他急于雇车将家里的稻谷拉走，小车堵在路上很耽误事，于是报了警。
村民称***没再做更多的调查
李辉仁回忆，当时小车锁得很严实，方向盘也上了锁。处警的三位***砸开了驾驶室一侧的窗户，又找人搞开方向盘锁，将车开走了。***曾问他是否知晓车主的情况，得到否定的答案后，***并未再做更多调查。“第二天，***给我打电话，让我在旁边找找，看看能否找到车主的线索。”李辉仁立即拒绝道：“你是派出所的，你们不来找，我们老百姓找什么呢！”这被刘辉斌的弟弟刘光明看作是警方失职的直接表现之一。“异常车辆距死者仅数百米，警方为何没有细致调查周边的情况？找不到尸体？”
记者看到现场
家属的怀疑有没有道理？12月1日上午，记者从弃车地点出发，在黄保林的带领下，重走刘辉斌夫妇生前的最后一程。
脚下的路宽度不到3米，均由碎石和黄土铺成。山路蜿蜒着向山脚下延伸，最陡处与水平面形成约40度的夹角。路两旁都是一两米高的松树和杂草。
走出去四五百米，黄保林突然向右转入山林，钻入一片荆棘。地上看似没有路，只是从附近树枝的折断面，才隐约感觉此处有不少人来过。信息时报记者沿着一条上坡路又走了100多米，先后看到了医用口罩、啤酒瓶、烟盒等物品，这些都与尸检和下葬有关。
再走了二三十米，突然看到一个床板大小的黄土堆。即使再了解刘辉斌夫妇的人也不会想到，眼前的黄土堆，竟是这对身家上千万的夫妇的最终归宿。他们的尸体被发现后，家属按照祖辈的习惯，将他们葬在了祖坟边上，至今还未立碑。黄保林指着黄土旁的一些物品说：“你看，饼干、饭盒，甚至是头发，还都能看见，都是我表哥夫妇留下的。他们当时就死在这里，尸体还抱在一起。”
现场还有一个空农药瓶，上面写着“阿维菌素”。
警方解释：原以为是盗抢车没太在意
站在刘辉斌的祖坟附近，一眼就能看到他弃车的土路。不过，虽然两个位置几乎在同一水平面上，直线距离也就两三百米，但实际路程并非看上去那么简单。
面对家属的质疑，灵官镇派出所相关负责人解释说，开始以为遭弃轿车是一辆盗抢车，后来请村里人到周边查找，未发现异常情况，所以警方并没有特别在意。根据车辆登记信息，他们查到车主叫刘昌妙，属株洲市荷塘区茨菇塘派出所管辖。当地警方称刘昌妙去躲债了，无法找到。此后，该车一直封存在派出所保管。
12月1日，这辆北京现代轿车仍然停在灵官镇派出所的车库里。车上有一层灰尘，左右两侧均贴着封条，驾驶室一侧的前门没有窗户。
刘辉斌的姨夫李超远(化名)是灵官镇政府的工作人员，在镇上开了个小饭店。他告诉记者，前一段时间，他多次看到***开着这辆北京现代轿车来此吃饭。虽然当时汽车的车牌被卸下，但他确定就是刘辉斌的那辆车。
说起外甥，李超远的妻子陈女士满眼羡慕。她说，刘辉斌夫妇原来至少有上千万家产，夫妻关系也很好，儿子刘昌妙也从名牌大学毕业。他小时候回过几次老家，亲戚们都说他很有礼貌、很懂事。这么一个幸福的家庭突然支离破碎，令人不可思议。
死者弟弟：最后一次通电话哥哥提到欠债
作为最后一位与刘辉斌通电话的亲戚，弟弟刘光明同样觉得此事太突然了。
9月10日，刘光明得知刘辉斌回安仁县老家看望了80多岁的父亲，给哥哥打了电话。首先是无人接听，不久刘辉斌又回了过来。“他说以后侄子找你借钱，千万不要给他。他迷上了赌博，欠了好多钱，还有高利贷。”刘光明说，哥哥当时还说已在回株洲的高速公路上。根据对方所说的沿途建筑物，他估计当天哥哥确实回株洲了。可能到了株洲后因被人追债无家可归，所以第二天又返回灵官镇老家自杀。
在刘光明看来，哥哥的人生一帆风顺。刘辉斌17岁便到株洲的一家国营企业工作，随后成为该企业某分厂的副厂长，属于副处级干部。2002年前后，刘辉斌辞职下海经商，开了一家经营硬质合金的工厂。生意好时家产肯定上千万。
侄儿刘昌妙在10岁之前，就被送到广州一家足球学校练球。后来以体育生的身份，考入华中师范大学。毕业后，刘昌妙一直跟着父亲做生意。今年5月，刘辉斌投资120万元，让刘昌妙开了一家餐馆，但经营两三个月就转让了。“去年年底他还说要换辆好车，当时的生活应该还很正常。欠债应该是今年的事情。”刘光明说。
邻居和房东：死者之子曾因欠债被限制自由
在刘辉斌自杀之前，这位曾经身家上千万的富翁，已是无家可归。12月1日，记者在刘辉斌曾经的住址株洲市永红村的一处住房前看到，门上贴满了法院传票和判决书。
判决书的大意是，刘辉斌用该住房作抵押，在银行贷款50万元，因到期无法偿还，法院将该住房查封。此外，刘辉斌还有一套300多平方米的房产，因欠债也被查封。邻居易师傅说，刘辉斌一家5年前搬离此处，最近该房一直空着。练足球的刘昌妙痴迷赌球，还到澳门赌博。不仅无法偿还银行的贷款，还欠了很多民间债务，一度因债务问题被限制自由。
死者工厂已被查封
12月2日上午，记者辗转找到刘辉斌在田心三友工业园开办的工厂。这栋面积800多平方米、看似建于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厂房，曾被认为是刘辉斌的造钱机器。但如今，厂房外贴着法院的封条，里面的设备也早被搬空。房东熊先生介绍说，刘辉斌租用该厂房近10年了，一直经营不错。双方的租赁合同应该在2012年10月到期，刘辉斌现在还欠着一些房租。几个月前，突然有几拨人到厂里讨债，想搬走厂里的设备。他们赶紧报了警，这才知道刘辉斌欠下了很多钱。后来的一天晚上，厂里的所有设备突然不见了。熊师傅说，刘辉斌夫妇平时为人低调，人缘很不错。儿子经常开着一辆跑车来厂里上班，听说车是向朋友借的。
邻居称曾发现异常
“之前我们就发现了异常，参加朋友的生日聚会，一般都会随礼500元，而刘辉斌只给了200元，这不像他的为人。”另一位邻居说，9月3日那次生日宴后，他们再也没见过刘辉斌夫妇。刘辉斌的一位侄子曾在厂里工作，因赌博被他赶走了。有传言说，刘昌妙失踪后，被追债的人打成了脑残。
警方调查：死者之子因网络赌球欠下数百万
12月2日中午，株洲市荷塘区公安分局经侦大队队长马志来，讲述了有关刘辉斌事件的情况。今年10月，刘辉斌曾工作过的工厂以及一位债主报案，称刘辉斌拖欠200多万元的货款后失踪，涉嫌诈骗。警方在立案前，特意前往郴州进行初查，发现刘辉斌有两套房产和一个公司。两套房产的业主分别是刘辉斌和刘昌妙，而在公司父子俩都是股东。但是，刘辉斌名下的房产抵押给银行后被法院查封，刘昌妙名下的房产则“一房多抵”，多次重复抵押套现，欠下了不少民间债务。
据警方调查，从2011年年初开始，刘昌妙因网络赌球欠下了不少债务，其中有银行贷款，也有民间借贷。前者有200多万元，后者估计有四五百万元。刘辉斌的生意的资金链一下子脱节，后来又通过民间资金借款，最终无力偿还，被人逼债。马志来说，他们进行初查时，刘辉斌已失踪。后来，他才知道当时刘辉斌已经自杀了。目前，刘昌妙也不知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