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镇(资料图)
舒丰义神情沮丧地坐在医院过道上 本版图片除署名外均由特派记者 黄平 摄
麻涌医院
舒丰义给儿子买衣服
涪陵男子东莞丢肾后续报道
“肾是我自愿卖的,得了两万块钱。”昨天,当着东莞警方的面,舒镇对前去探望他的父亲如是说。面对为何卖肾,当初为何撒谎等诸多追问,他则避而不谈,让本已***大白的案情,一时间又变得扑朔迷离。
天刚亮 父亲动身去病房
昨日凌晨零时左右,舒丰义抵达东莞市麻涌镇时,风雨交加,他徒步来到麻涌医院前面的广场,抬头仰望着儿子房间的灯光,任凭雨水淋湿头发。
寒风吹来,他打了个冷战,牙齿咬得格格作响,但他丝毫没有退缩。房间里的灯亮着,这似乎给了他探子的勇气。
他久久地凝望着,阵阵寒风夹杂着冰冷的雨水浸入他的衣襟,他冷得发抖。在记者的催促下,他才慢慢离去。
天蒙蒙亮,舒丰义就已翻身起床,在房间里伸腰活动一番后,他掏出一根烟,拉开窗帘,坐在窗前,紧皱着眉头。“头好痛,没睡好。”他朝记者点了点头。
早上8时,他朝一公里之外的麻涌镇人民医院走去。左手粉红色的布袋里,装着牙膏牙刷等生活用品,那是他当初临行前,专门从涪陵给儿子带来的。
雨后的麻涌医院,空气格外清新。“请问那个丢肾的重庆人,住在哪里?”舒丰义来到医院一楼大厅,向一名导医询问道。得到答案后,他忐忑不安地跨进了开往五楼的电梯。
警戒严 ***们24小时值守
出电梯后,舒丰义神情沮丧地向右拐,30米左右的走廊尽头,站着一名面对着他的保安。
保安左边有三个房间,身边拉着一道警戒线,四个铁栅栏将通往房间的过道截断,只留有一个能侧身通行的口子。最靠窗的那个房间里,住着舒丰义日思夜念的儿子舒镇。一名穿制服的警察在门口把守着,透过尚未全部关严的房门,记者看到几名警察正在里面忙碌着。
“晚上这里把守特别严,警察24小时在警戒,陌生人一律要遭盘问。”在麻涌镇经营水电安装工程的荣昌人朱先生告诉记者,他妻子前晚也在这家医院医治,当时那里就聚集着很多警察。
现场一名警察告诉记者,因丢肾一案案情特殊而且重大,他们必须这样做。
道*** 2万元卖掉左肾
舒丰义被喝住盘问时,主动拿出前天下午在涪陵当地居委会和警方开具的介绍信,信中证实他和舒镇是父子关系。一名警察看了介绍信,又反复查看了他的身份证后,称要向上级请示。
漫长的等待中,舒丰义不时摸着头说,“头痛得好厉害。”
舒丰义此行的最终目的是,想早点弄清楚事情的***,他要当面质问儿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上午9:30左右,东莞警方一负责人赶到现场,再次核查证件后,舒丰义被允许进入病房。
门被轻轻推开,里面4名警察“呼”地一声,警觉地站了起来。
“爸爸,我对不起你。”舒镇挣扎着坐起来说道。他是几分钟前,才从警察那里得知父亲要进去看望他的。舒丰义嗫嚅着嘴唇,双眼通红,望着儿子那消瘦的脸庞,一时间竟然失语。
舒丰义走过去,紧紧地拉着儿子的双手,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先前准备好的一大筐话,此时竟无语凝噎。
“你一定要说真话,要好好配合警察,把事情调查清楚。”舒丰义平复了情绪之后,给儿子拭了拭泪珠,轻声说道。
舒镇抬头看了看父亲,然后很快避开眼神。
此时,病房的气氛有些压抑,安静得可以听到窗外传来的车流声。
“今天的温度很低,你冷不哦?”舒丰义率先打破短暂的沉默,边询问边给儿子理被子。
舒镇抬头看了看天花板,双目紧闭。几秒钟后,他微微睁开眼,头转向父亲,低沉而自责地说:“那个左肾是我自愿卖掉的,我得了两万块钱。”
***大白,尽管对这样的结果早有心理准备,但舒丰义还是不敢相信儿子说的是真的,他扯大嗓门吼了起来,“你啷个要这样做哦?”这样的话,他一连问了三遍,但每一遍儿子都用摇头或叹息来回答他。
“你卖肾究竟是为了啥子?”片刻的平静之后,舒丰义又对儿子吼了起来。“你莫要问了。”面对父亲的质疑,舒镇突然显得有些不耐烦,情绪也开始变得激动起来。
想到舒镇每次癫痫病发作,都是因为感冒或情绪激动引发的,舒丰义不敢再刺激儿子,仅探视了5分20秒就退出了病房。
看创口 取肾手术很专业
那么事情的***是不是如舒镇所言,是他自愿卖掉肾的呢?随后,记者从现场一名***那里获得证实,他们的调查结论也是这样的。
现场一不愿透露姓名的***向本报记者证实,经初步调查,这是一个团伙作案,他们已抓获该团伙的大部分人员。经进一步调查发现,舒镇并非是从老家重庆来东莞,而是从福建来的,这期间所做的事,舒镇至今不愿意谈及。
该***表示,当初他们接到报警展开调查时,就发现了3个疑点。首先,如果真如舒镇所言自己是昏迷后遭人盗肾,那么当他醒来时为何要阻止医生报警呢?其次他再三表示身边莫名多了两万元现金,至今警方仍未发现。再次,东莞所有的医院没有一家具备专业的取肾资质,而从其创口来看,那是非常专业的,他们怀疑舒镇丢肾事件的地方并非发生在东莞,而是极有可能发生在其他地方。
麻涌医院医政科办公室刘主任告诉记者,2月23日晚上9时左右,当班的莫医生接诊后,发现舒镇的创口在往外流液体,细看发现创口的开合缝相当专业。“当时他直喊腹部疼痛得厉害,我便先给他做了B超,再给他做了腹部CT。”莫医生说,扫描结果令他大吃一惊,原来舒镇的左肾居然不见了。
刘主任介绍说,舒镇恢复得相当不错,已能下地自由活动,至今花了3000多元医药费,“这钱是他掏的,没有欠一分钱账。”在病房中,舒镇精神状态很好,见到记者时,还主动打招呼。
亲人反应
母亲:想见儿子却没勇气
“如果时光倒流,我……愿意替儿子受罪!”昨日上午,记者致电舒镇母亲吴清芬,电话那头的她已泣不成声,反复念叨道:“舒镇很乖很听话,不是傻孩子,肾被割,一定是被别人骗了!”
远在南昌打工的吴清芬,27日才从妹妹口中得知舒镇丢肾一事。当天上午,在涪陵一工厂上班的妹妹,看到同事们边看《》边议论着什么,凑上前一看,才得知舒镇出了大事,于是赶紧给吴清芬打电话。
“姐,镇儿出事了,你知道吗?”
“什么事?”正在工地上干活的吴清芬问道。
“他的一个肾被人割了,你还不知道呀?”
“啊……!”听妹妹这么一说,吴清芬头一阵眩晕,浑身无力,稍作休息后就收拾行李,昨日上午赶回了涪陵,当她联系上舒丰义时,才知其已飞赴东莞。
“肾被割是真的吗?镇儿怎么样了?”昨日上午,当舒丰义和王天容从病房探视出来后,吴清芬就迫不及待地打电话询问。
“是真的,他的身体恢复得很好,你放心!”王天容安慰道。
“我想过去看看他!”“我问了舒镇‘希望妈妈来看你吗’,他摇了摇头,不希望你过来。”王天容的回答,令吴清芬更加伤心,她认为是儿子不想见她,所以才不想让她过去。
吴清芬说,其实她害怕见到儿子时,没有勇气去面对这一切。去还是不去?吴清芬陷入了两难。
记者 韩政
父亲:卖肾或是生活所迫
舒丰义说,舒镇自小患有癫痫病,参加工作时每当病发,便会被辞退,有时连生活都没有着落。“他没有钱了就找我拿,有时给他200元,有时给300元。”舒丰义介绍称,儿子平时的最大爱好就是喜欢上网。
他分析认为,儿子之所以卖肾,估计是他在走投无路之下,又不好意思开口向家里要钱,这才走上了卖肾之路的。
陪同舒丰义一同前往东莞的婶娘王天容则表示,她根本不明白舒镇为什么要这样做。她说,如果在外面真的遇到了困难,可以向家里求助,不至于把肾都割去卖掉。
同事:舒镇平时非常节俭
2007年1月,舒镇曾在涪陵明康电子有限公司上过班。昨天,记者费尽周折联系上了他当年的同事周生明。当得知舒镇是自愿卖肾的消息时,他感到很吃惊,连道“这不可能哦”。
在他眼中,舒镇是一个非常节俭的人。周生明说,有一次他看到舒镇在一家餐馆吃饭,只要了一个3元钱的小菜汤凑合着吃饭。
新闻纵深
早年家庭破裂 他“丢肾”前不太愿意吃苦
吴清芬告诉记者,在她的记忆中,舒镇的童年只是一些片段,无法完整串联起来,儿子10岁时,她就和丈夫离异了。之后,舒镇独自跟着乡下的爷爷生活,母亲又常年在外打工,母子情渐渐疏远,事发前的半年多时间里,舒镇与母亲未曾联系过。
10岁那年父母离异了
说起儿子,50岁的吴清芬充满了歉意,她告诉记者,她和舒丰义经人介绍,认识一个多月就结婚了,婚后感情一直不和。舒镇10岁时,夫妻俩打了一架后就离婚了。
“儿子判给了父亲,但是他更多是跟乡下的爷爷一起生活,与五爸五妈的感情最好,所以出事后,就要五妈过去看他!”吴清芬说。
为了生计,离婚后的吴清芬远到天津、云南等地打工,主要在工地上记记账、干些杂活,工资不高,每月只有1000多元,后来吴清芬和舒丰义又各自组建过家庭,最终都失败了。
离婚后,吴清芬与舒丰义形同陌路,与儿子也是聚少离多,几乎每年春节时才能相聚,呆在一起的时间屈指可数。
首份工作没坚持多久
“儿子小时候很乖,也很听话,性格也比较开朗,没有什么坏习惯。”在吴清芬眼里,舒镇不是那种顽皮捣蛋的孩子。
长期打工,让吴清芬变得好强,对待孩子也是如此,她希望舒镇长大了有出息,因此管教特别严厉,但是舒丰义的性格则相反,对孩子顺其自然。
吴清芬透露,舒镇长大后,这种性格越发明显,读到高一时,因成绩差就辍学回家,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托人找了份事业单位的水电工工作,让舒镇去上班,但他怕吃苦,没干多久就撂挑子了。
“舒镇吃不得苦,去年上半年还说要出去打工,好好挣钱过日子,当时我还挺替他高兴,哪知会出现这种事。”吴清芬说。
重演父母悲剧闹离婚
3年前,吴清芬曾回渝打工,在涪陵城区租了一套房,将舒镇接到一起居住。吴清芬说,2010年1月,儿子与恋爱8年的女友结婚,她好希望儿子儿媳能白头偕老,别再重复自己的悲剧。但是事与愿违,去年暑假的一个偶然事件,让母子感情渐渐疏远。
“当时我在外打工回来,看见儿子儿媳在家玩电脑,我就说了儿子几句,没想一旁的儿媳多心了,就与儿子闹起矛盾来,争吵不休,不久两人就离婚了。”吴清芬至今还责怪自己。
更让吴清芬感到痛心的是,儿子与她渐渐疏远。去年8月份,舒镇独自一人外出打工,从此母子俩就失去了联系,吴清芬多次在儿子的QQ上留言,询问他的情况,但是每次打开QQ时,她都很失望,儿子没回一个字。
“可能儿子认为婚变是我造成的,所以一直在怪罪我。”吴清芬自责地说,她渴望有一天,母子俩敞开心扉,好好说说心里话,找回丢失的亲情。记者 韩政
三大追问
为何要卖掉左肾 他不让父亲追问
既然舒镇坦然称自己是自愿卖肾,那么他卖肾的动机或目的又是什么呢?这是公众迫切而又急于想知道的。
在病房中,面对父亲舒丰义病房里的怒吼,舒镇始终一言不发。被追问急了时,他吼道:“你莫问了。”
在舒丰义看来,儿子的卖肾之谜,依然无法解开。
是否为自愿卖肾 对***闭口不答
既然肾是自愿卖掉的,那么舒镇当初为何要向警方撒谎,称自己是昏迷后遭人盗割的呢?
现场一***说,每当守护在病房的警察谈起这个问题时,舒镇总是闭而不谈。难道他有很大的隐情?面对千里迢迢前去探望他的父亲,舒镇还是摇头不愿意多说这件事。
警方如何处理他 如有嫌疑将刑拘
目前舒镇的身体既然已经恢复得不错,随时可以出院,那么他将来会何去何从呢?
东莞警方介绍说,至今没有让舒镇出院的原因是,希望他暂时留下来配合进行深入调查。如果发现他在此案中有犯罪嫌疑,将会依法刑拘,反之则有可能放他回家,这最终要根据调查的结果来定,并权衡他在案件中所起的作用来定。
利益链接
肾中介可获暴利 肾源最高卖30万
有资料显示称,我国每年约有150万名患者等待器官移植,但只有1万余人能进行器官移植,供需矛盾突出。巨大的需求缺口催生了活体器官买卖的“地下市场”。在这个黑市中,供体、患者、中介、医院,似乎无不是获利者,他们密切配合,各担其责,形成了一个完整的链条。
昨日,广州中山医院肾内科一名不愿透露姓名的专家介绍称,肾中介机构究竟能获利多少,一般根据供受之间的配型、匹配点的程度决定,越匹配的患者支付的费用就越多。他说,有时供体所得费用仅2万元,而患者为了得到肾源甚至会付出20万至30万元不等的高价。
律师说法
买卖人体器官者 最高按8倍罚款
昨日,重庆国生律师事务所资深律师李玉盛教授称,国家明令禁止买卖人体器官。他说,国务院2007年3月出台的《人体器官移植条例》明确规定,任何组织或个人不能以任何理由进行器官买卖,否则由当地卫生主管部门,对当事双方按交易额的1至8倍进行行政处罚。
本版稿件除署名外均由特派记者 黄平 采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