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激烈吓坏了月月,她哇地放声大哭,抽噎着说“爸爸和那个姐姐已经结婚了,他说她是我的妈妈,我只有你这个妈妈,我不要填那个妈妈!”我怔怔地望着女儿,此时此刻,我只痛恨自己没有一个响亮的职务,可以让女儿堂堂正正地勾上“单亲家庭”和“母亲单位”。
求职信如泥牛入海。每当我怒己不争地抱怨“我怎么这么笨!什么都不会!”月月就一本正经地鼓励我“谁说你笨?你会打扫卫生会做家务,你做的饭是天底下最好吃的。”11月,我到酒店应征客房服务员,主考官问我“你为什么应聘这个工作?”我坦诚地说“我需要钱养活自己,攒钱争取女儿的抚养权。”我学着月月的口吻说“况且,打扫卫生和叠被子是我的长项。”
也许是我的遭遇和乐观打动了考官,酒店破格录取了我这个超龄服务员。知道我获得工作机会,月月特地买朵“康乃馨”奖励我,“打扫卫生很辛苦的,妈妈你要努力做个大官,像爸爸那样天天看报纸打游戏都能挣大钱!”女儿的话让我一惊,追问她怎么知道爸爸上班打游戏,月月这才吞吞吐吐地说“阿姨不给我做饭。我每次去找爸爸要钱买快餐时,都看见他在看报纸或在电脑上玩扑克牌。”
为了不让我担心,每次我问月月新妈妈对她好不好,她都敷衍着说不错,我万万想不到,离婚一年,月月竟没吃过一顿家常饭!看见我盘旋在眼眶的泪水,月月懂事地拉着我的手安慰“妈你别难过,爸爸给我的钱我攒下不少,等我们存够钱把我判给你,你天天给我做饭吃。”
离婚夺走了我的骄傲,也让从前那个骄傲的小公主月月沦落成家里的保姆。每次月月来看我,总抢着替我洗床单被套,从她娴熟的姿势中不难看出“训练有素”,怕我难过,月月只字不提那边所受的待遇,只是一再敦促我“妈妈你什么时候才申请我的抚养权?”
女儿的未来成了我的心病,父亲家有享之不尽的奢华却没有爱,我能给她200%的爱却挤不出足够的教育经费。说出我的担心时,月月说“那我不考大学了,反正边工作边学习也能上大学,我们齐心协力就没有办不成的事。”女儿一言惊醒梦中人,马克思到60岁还在学语言,难道我才30多岁就要自暴自弃、止步不前了吗?
为了月月,更为了我自己,为了我和女儿的将来,我决心重新开始。从备考到取得本科文凭至少要7年时间,每当我想放弃时,月月不断给我打气“妈妈我们加油,看谁先大学毕业。”无论如何我不能输给女儿,我的耐心被她拉得越来越长,勇气被她越鼓越足,我顺利考取“深圳大学英语系”。时隔20年,再一次坐在教室里,周围都是比月月稍长的年轻人,我并不觉得自己可笑,相反,为自己的勇敢和成功而自喜。
学习语言最重要的是多听多说,偏偏我是班上年纪最大、基础最差的学生,每次口语课总不好意思张嘴。过去每周六,我总带月月去公园划船,如今女儿主动提出聚会地点改在“商报English Club”。看着月月淡定自若地和别人用英语交谈,我渐渐也放开胆子,用半生不熟的英语问陌生人“Nice to meet you! What's your name?”在月月的潜移默化下,我的口语进步很大,面对熟悉的人也能张嘴就说英语了。
说服前夫放弃月月的抚养权确实费了些工夫,但像月月所说“有志者事竟成。”最终,我如愿让前夫签下同意书。当他提及抚养费时,我淡定地说“不用了,我是她母亲,我有责任也有能力培养月月。”我知道,当时我的表情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自信和骄傲。
从民政局出来,冷空气提前南下,我穿了件短袖T恤,站在实验中学的门口抱着双肩等月月放学。远远地,女儿从雨中奔跑到我面前,拉着我的手说,“好冷啊!妈,我们快点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