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川洋参加完高考,走在回家路上。
本报特派记者 汪再兴 发自重庆
昨天中午,重庆高考放榜。文科状元688分;理科状元696分。
就算今年重庆高考的文科状元不再是何川洋,但他依然抢了今年新科状元的风头。在过去的一年,何川洋的身份是,2009年“重庆文科状元”,31位高考民族加分造假者中最具标志性的人物。
北大重庆招生组一位老师说:昨天下午,何川洋到北大重庆招生组,签了一份预录取协议。这意味着何川洋不出意外的话,将能把去年的缺憾弥补回来。但这次跟去年不同,没有违规加分,只有努力!
“川洋今年考多少分?”
“这是私事。”
也许怕再生枝节,何川洋的父亲何业大对待媒体的态度如同相声表演里的“捧角”,小心翼翼地听取记者的问题,再小心翼翼地把问题一个个抛回去,回答最多的是“谢谢”两个字,其他则是“不知道,儿子自己做主”。
就算一直回避,但何川洋的特殊身份注定了今年的高考他继续要被媒体关注。考完英语,何川洋是在同学的掩护下,才得以从记者的围追堵截中走脱。
在何川洋分数没有出来之前,曾有媒体向何川洋的母亲卢琳琼说:“我们保证会坚持正确的***导向。”卢琳琼干脆利落的回答,道出了她作为母亲的一丝隐忧,“我儿子如果只考了400分,你们导向再正确又有什么用嘛,还不是会让别人来评论我娃儿。”
当记者问,是否因为担心儿子成绩不好而拒绝接受采访时,卢琳琼立即大声否认,他肯定会考好!随后抿紧嘴巴加快脚步离开。
高考结束之后,何川洋就和媒体记者玩起了抓迷藏。
昨天下午,在南开中学一处由女生宿舍楼改造的租住楼内,几位记者将何川洋的父亲何业大团团围住。
何业大,昔日重庆市巫山县招办主任,去年因帮助儿子何川洋修改民族成分以达到高考加分而遭到行政处分,如今已成为当地招办的普通工作人员。
何业大说,家里没有电脑,成绩也是老师帮何川洋查到的,具体多少分,他也不知道。
何川洋在记者采访时曾回到家,一进家门,就把自己关进里屋。几分钟后,他又被老师叫去填报志愿,记者问:“川洋今年考多少分?” 何川洋回答:“这是私事。”
据了解,今年高考何川洋的分数是674分,在重庆文科排名第十。
复读第一天
何川洋遭遇议论
在重庆南开中学,何川洋这三个字绝对是禁忌词汇。除了校内的光荣橱窗里能看到这位昔日“状元” 的头像外,任何人对外人提起何川洋总是心生戒备,他的宿舍更藏身在一食堂内。
去年,在相继被北京大学与香港大学弃录后,何川洋没有联系过其他学校,8月中旬,他重新回到了他最熟悉的中学——南开中学和他最熟悉的班级,文科实验班。这个班因考上清华北大的学生多,被称为清北班。
女生林雪(化名)记得,开学那天早自习,老师走上讲台,说有7个成绩非常优异的学生来复读,其中之一就是何川洋同学。话音刚落,下面很多同学夸张地喊:“不是吧,他为什么要来我们班呀?”
林雪说:“我们都是孩子嘛,这个班的很多同学都是冲着清华、北大去的,何川洋的成绩好,无疑会给班上其他同学带来压力,他会争抢本来就不多的名校名额啊。”
“大家好,我叫何川洋。相信大家对我过去的事情都比较了解了。希望在文科实验班,我能够和大家相互交流,和所有人成为好朋友。”
这是何川洋重返清北班的第一次亮相,林雪对他感觉不错,落落大方。
何川洋的另一面
“他是性情中人”
林雪说,复读时,何川洋也没有像外人想象的那样,因为遭受打击变得脆弱。“他是一个性情中人。”
何川洋喜欢TVB演员,觉得佘诗曼是大美女。他的课余爱好是写诗作赋,经常在同学面前做谦谦公子、玉树临风的样子,一边踱步一边背诵古文。
班上有两个女生过生日时,收到过何川洋写的类似于赋文一样的东西。“很多人喜欢在过生日时找何川洋留下‘墨宝’,他改编的古典诗歌很有味道。”林雪说,有些散文诗,很有韵味。
同学评价何川洋写的字,“谈不上很好看,但是很中规中矩,方方正正的。”
有段时间,何川洋因为脸上痘痘很多,经常找别人借镜子。这让班主任王玲觉得好笑,说:“再照镜子就让你罚站,让全班都仔细观察你的脸。”
林雪以为,何川洋已经淡忘了民族加分对他带来的伤害,但不久她发现,民族加分和状元身份这两个敏感词始终让何川洋无法释怀。
曾有一次,坐在何川洋后面的同学掉了一张纸在地上,没去捡,何川洋让那位同学“注意素质”。那位同学很生气,对何川洋大喊:“先把自己的诚信记录弄清楚了再来说别人。”
何川洋立刻离开座位,跑出教室……
“民族门”背后的被弃录考生
如果说 2007年全国高考是体尖年(体育尖子生加分年),2008年是奥赛年,2009年在缩紧了体尖和奥赛的加分项目与范围时,则涌现出一个全新的名词——民族年。
2009年,重庆市联合调查组查处的31位更改民族成分的考生中,19位出自巫山县,何川洋身后仍有30位考生被取消加分,很多人像何川洋一样在今年重新赶赴高考。
在记者收集到的名单中,重庆一中8人,南开中学8人,重庆八中2人,育才中学1人,川外附中3 人。如今,很多人跟何川洋一样选择了回避媒体,他们集体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之中。
昨天,另一位同样被查出民族加分造假、遭网友匿名曝光、被北大弃录的南开中学学生田中和他的父亲田家雄接受了记者的采访。
离重庆主城7小时的车程,再走半小时的山路,才能到达田中父亲田家雄教书的双庙乡小学,田家雄和很多农村教师一样,上课时是教师,平时还种几亩地以贴补家用。
和何川洋公务员身份的家人不同,田家雄去年想方设法帮助儿子获得加分,“跑了几十趟,下跪才办成了更改户口。”
毕竟人生应该翻过去这一页了
“每一个做父亲的,做了这样的事情,都会觉得自责和后悔。”田家雄提到去年“加分门”事件说。今年高考后的这半个月,他每天都在想着儿子,但是却不敢给儿子打电话。
田家雄说,儿子平时住学校,妻子在巫山县城卖菜贴补家用,女儿也在重庆市读书,一家人难得聚一次。
田中只是在寒假回家住了二十几天,回校后就再也没有联系过田家雄。
“他不给我电话,我也不敢给他电话,娃儿压力大,我不好找他说话。”田家雄说着掏出手机说,“我现在给他打电话他绝对不接。”他给田中打了几个电话,果然对方一直不接,“这小子在想着填志愿的事情呢,嫌我麻烦。”
田家雄回忆,去年,当得知被北大取消录取时,田中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默默地帮妈妈收拾屋子。晚上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忘记是谁提了一句“还是复读吧”,田中没有说话,但是第二天,就把高三的课本拿出来开始复习。
“我儿子很老实,去年夏天没有埋怨过我一句,甚至在家里从来都不提加分两个字。”去年暑假,田家雄一直小心翼翼地,不敢和儿子说话。直到有一天,田中拿出篮球,像往常一样笑着对他说,“爸爸,出去陪我耍篮球。”那一刻,田家雄觉得他的心情可以用“感激”来形容。“以后儿子再也没有和我谈过加分的事情,在这一点上,我们爷俩是有默契的。”
田中今年的高考成绩是 686分,和重庆理科状元仅相差10分。
田中说,在网上第一眼看到成绩时,他平静得出乎自己的意料。“可能经历了这么多,对一些事情已经看淡了。”田中说,他不会再接受任何媒体的采访,只想去一所理想的大学心平气和地从头开始。
再过两天,何川洋和田中他们要开始填报志愿了。何川洋、田中以及那些曾背负着“民族门”重负的考生们就将踏上新的旅程,林雪说,“毕竟人生应该翻过去这一页了。”
(重庆于丁丁对本文亦有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