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12日,一台钩机(挖掘机)停放在山坳一处小矿口。当地非法盗采情况严重,村民们指执法队不作为。本报记者 吴江 摄
本报讯 8月5日上午11时许,怀柔区琉璃庙镇安州坝村附近山坳,4名村民盗采铁矿时遭遇塌方事故,造成3死1伤。雇佣村民的矿主王永林被警方控制。
近日,多名接近矿主王永林的人士称,王永林曾给怀柔区联合执法队人员送钱,逃避执法队打击盗采。而在琉璃庙镇、汤河口镇多个有盗采现象的村庄,村民们称均存在盗采者与执法队员私下金钱交易的情况。
“塞点钱能继续盗采”
王永林,安洲坝村村民,是前安岭矿区的爆破队副队长,因内部休整矿区已停工一年多。
一名矿区同事透露,2006年前,他和王永林都会时不时地带着铁锹去山上采矿石,一天能挖四五吨。矿石拉到公路边一堆,一些河北货车会来收购,每吨将近200元。
2006年执法队成立打击盗采,该同事和大多数村民们就不再上山挖矿。
王永林却一直在继续。
多名同事称,王永林曾跟他们说,因与执法队有关系,塞了点钱就可继续挖。
8月13日,王永林妻子表示不清楚给执法队员送钱的事情,并认为不会。
村民和同事称,2008年,王永林开始雇佣两三个人用风镐盗采,一人一天不低于80元。
盗采是王永林的副业,他只在铁石市场价格走俏时雇人去挖。
据悉,铁石市场价高时是300元每吨,低时110元每吨。
“盗采的态势,随着铁矿市场的价格变化而变化。”这一点得到怀柔区国土资源局相关人员证实。
安洲坝村多名村民说,听说今年王永林3个月就赚了10多万。但王永林还算不上“大老板”,只是用风镐挖,“大老板都用钩机挖”。
进山两千元一车两百元
“村里开钩机,上山盗采的大老板就有三五户。”安洲坝村一名不愿透露姓名的村民说,大老板肯定给执法队塞钱,“给钱才让拉货,不给就不让拉,拉一车给200元。”
关于盗采者与执法人员私下交易的数额,琉璃庙镇、汤河口镇多个村子的村民有一个较为统一的说法。盗采者与一些执法人员打好招呼,每进一次山,交2000元,此外拉一车再交200元。
8月13日,主管打击盗采的怀柔区国土资源局副局长唐军生表示,联合执法队管理是很严,每周五都要举行大交接班会,执法队队员还有严格的考核制度。
“但也不能保证执法队的人都是好的。”唐军生坦言,执法人员都是本地人,“谁能没有朋友、亲戚、同学”,常有盗采者找人说情、走关系的。执法队中曾经有两名队员被举报有“不好”的行为,由于没有证据,最后只能以年终考核不合格为由将这两个“有苗头”的人开除。
唐军生表示,希望村民能够协助提供人证物证,“如果被查出来,我们毫不客气。”
■ 现状
不满盗采 村民堵执法车
塌方发生时,怀柔区打击盗采联合执法队的1辆执法车、2名执法人员,已被围困近12个小时。
这里距离事故现场十几公里,汤河口镇后安岭村南的一处盗采铁矿窝点。
后安岭村村干部和村民约50人,质问联合执法队不作为。“整天明目张胆地盗采铁矿,拉矿石的大车就在马路上跑,怎么就不管?”
盗采就像上山挖野菜
琉璃庙镇、汤河口镇位于怀柔北部山区。
环绕两镇的附近山坳富含铁矿。这里有三个合法矿区:马圈子、新地、前安岭。
在合法矿区外,西北山沟里,能看见半山腰或山脚下,一片片光秃的滑坡。在翠绿的梁头里,犹如一片片狗皮癣般丑陋。
“这是长期盗采铁矿石留下的疤。”附近村民们说。
1999年前后,琉璃庙镇、汤河口镇附近,私人的小选厂(筛选铁矿石)如雨后春笋般出现。
买家多了,价格高了。除当地村民,密云、顺义、河北等地人都来挖矿石。
最疯狂的时候,“成群结队地上山盗采”,怀柔国土资源局副局长唐军生说。
被刺激后的盗采,愈发疯狂,就像“去山梁挖野菜一样。”村民们说。
挖矿要先伐树,松树、柏树、橡树都被砍了,山上的植被“狗皮癣”一点点吞噬。
2006年,怀柔区打击盗采联合执法队成立。“挖野菜”式的挖矿被定义为盗采。
但“狗皮癣”的扩大,并未停止。
深夜至凌晨盗采开工
8月5日的塌方事故后,周边山里暂时没有了盗采情况。
“出事前,钩机不管白天夜里,都敢上山盗采。”附近村民们说。
安洲坝村,被认为是参与盗采、运转铁矿人数较多的村庄。
在村内绕一圈,能看到不少大货车和挖掘机。
村民们说,这些车辆和设备大多是用于上山盗采和运输铁矿石的。
一家位于村东头的汽车修理厂,工人说来修的大货车,60%是盗采铁矿的。
汤河口镇后安岭村周边一共三个矿点,村干部称里面有上百个盗采窝点。
这两年,1吨混料100元,一吨纯铁石250元—300元。一般盗采者都是在晚上11点、12点以后开工,干到次日早上5点多。运输货车多是20吨、30吨、50吨的,一晚上一个窝点就能出四五辆车矿石。
深夜中,山坳中沟机、汽锤的声音,扰得四五百米外的村民睡不着觉。
村民们打电话举报过好几次,但盗采仍在继续。
村民堵执法车12小时
塌方事故前夜10时许,后安岭村南的山梁又响起汽锤声。
“还比平常提早了两个小时,吵得人脑袋疼。”该村村干部回忆,当晚村干部和村民们50多人,开车上山准备围堵盗采。
出发前,村民给联合执法队打了举报电话。
村民们赶到盗采现场,盗采的钩机已经跑了。
盗采者在沟口设了七八辆放哨车,“我们一动弹,他们就打电话通知赶紧跑。”村干部说。
半小时后,一辆执法车赶到,情绪激动的村民质问执法人员“盗采不是一天两天了,怎么就管不了?”指责联合执法队不作为。
“你跟我们说不着。”执法人员的一句话激怒了村民。在场村干部回忆,双方差点发生冲突。
村民们想知道,执法队能不能杜绝后安岭盗采铁矿的问题。
对此执法人员称,他们车少,矿山多,看不过来。
这个答复村民并不满意,提出要见主管打击盗采的怀柔区国土资源局副局长唐军生,等他到现场处理。
为此,这辆执法车和两名执法人员被村民围堵了近12个小时。围堵执法车的村民,最终未能见到唐军生。赶来的途中得知塌方,他改道去了事故现场。
8月13日,唐军生表示,将调查后安岭村村民的投诉问题。
■ 执法者说
打击盗采任务重难度大
8月13日,唐军生表示,将调查后安岭村村民的投诉问题。
但他坦言,打击盗采过程,执法队任务重,难度大。怀柔北部山区主要是铁矿,南部平原主要是砂石,执法队承担着打击盗矿盗砂的双重任务。
联合执法队成立时由水务局、国土局、工商等部门人员和乡镇政府,公安以及社会人员组成,原计划80多人。2008年前后,公安撤出,执法队剩60多人。就靠着60多人,执法队24小时、365天不间断值班。
唐军生称,北部山地隐蔽性强,再加上风镐动静小,执法队队员很难发现。
执法队还经常遭到盗采者的暴力抗法。2007年,4名执法队人员去一盗采处执法。3人上山巡查,1人看车。3名队员刚上山,看车的执法人员就被一群盗采者围殴,头部受伤缝了10多针。
盗采者还会在进山沟口设障碍,使执法车无法进入。或者在地上撒道钉,扎执法队车。
唐军生称,目前行政执法手段很单一,无法认定非法采矿造成矿产资源破坏的价值,达不到数额在5万元以上的刑事追责标准。一般情况下,抓住后只能对盗采者罚款,盗采者被放出来后更加变本加厉地挖。
本版采写/本报记者 林阿珍 实习生 卢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