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七浦路天桥上乞讨的儿童。晚报 贺佳颖 现场图片
□晚报 庄键 报道
昨天,在“随手拍照解救乞讨儿童”的官方微博上,不少上海博友上传了多张乞讨儿童的照片。在本报“解救乞讨儿童·上海站”QQ群内,群友们对“解救乞儿”这一话题的讨论此起彼伏。记者注意到,这些积极参与行动、希望能帮助孩子的博友,在表示支持微博解救乞童行动的同时,也表达了自己的担忧。
微博提供新渠道
“我并没有期望这个自发的行动能一次性解决乞讨儿童问题,但它至少建立起一种渠道,以后就可以在此基础上继续改进,取得比我们现在所能想到的更大收获。 ”
大部分沪上博友所上传微博的照片,都拍摄于地铁车厢内。
博友ethanding上传了两张乞讨儿童的照片,其中一张小男孩的照片经过逾600次转发。照片中,一个约四五岁的小男孩正在地铁车厢内乞讨,身后还跟着一个拄着拐杖的成年人。 ethanding说:“这两个小孩是我那天在地铁一号线上遇到的,因为之前也遇到过几次,有印象。其实每天坐地铁的人都知道,上海地铁上有不少这样的小孩。我觉得随手拍照解救乞讨儿童是很有意义的,我上传后有几百个人转发,其中也不乏名人。 ”
“这是在上海地铁二号线的车厢里拍的,虽然是一张侧面,但希望也能起到作用。 ”博友快乐小鱼的小窝在上传了一张乞讨小女孩照片的微博中写道。 “这张照片是我朋友夏天时在地铁上拍到的,我是在了解了‘解救乞讨儿童’这个行动之后,想到有这张照片就发上来了,也是希望通过微博引起大家关注。对于这样一个行动我是绝对会支持的。 ”
不忽视细微线索
“彭高峰三年寻子,终于在兔年春节前和儿子团聚。这令人潸然泪下的故事也告诉我们,任何一点细微的线索都可能是绿色通道,都可能搭救一个失踪儿童。 ”
QQ群里,一张六七岁模样、趴在大街地面上乞讨的可爱小女孩的图片被广泛评论。图片上写道,“小女孩单纯美丽,但屁股被人贩子戳破流脓发炎,望着她明亮眼神,不觉心痛,望大家转发,让小女孩获得自由。 ”发布这一消息的登高意枯渴说,相信只要大家都一起来关爱我们身边的每一个被拐儿童,这个世界就会变得更美好!其实有些事情真的不难,比如当你在大口地啃着洋快餐时,你是否留意过,餐厅门外面那个趴在地上乞讨儿童露出的无奈、求助的眼神。
担心被拐儿安全
“‘微博解救乞讨儿’能帮助孩子,但从小就被曝光,是否会对他们造成伤害。一旦人贩子看了微博,是否会对小孩子下手,那就更可怕了。 ”
上传了微博照片的博友莫名个性说,当他看到乞讨儿童时,无法确定究竟是被拐儿童,还是由亲人带着乞讨的,贸然打电话报警,觉得并不妥当。通过微博上传照片,是个不错的新渠道。但上传照片的博友也有担心,这样的微博解救行动是否会带来其他的麻烦,是否会对孩子造成伤害。
“说实话,第一次拍,我也有点担心,担心有人制止,担心小朋友不配合,所以没敢正面拍。”博友猪小兰说。而博友莫名个性也是趁小孩不注意时,拍了一张乞讨儿童的侧面照。之前,他还得确认有没有其他成年人尾随这个乞讨的小孩。
博友青虫宝宝也提出了一系列顾虑:公布未成年孩子的照片是否恰当;幕后的大人会如何对待被拍照的孩子;这给孩子带来的影响是好还是不好;这样的举动是不是真的可以帮到孩子;解救后他们的命运又会如何?他认为,最终还是要依靠完善的政策法律和政府机构,民间行动无法从根本上制止这样的情况。
[网友反思]热度若“降温”,丐童会否重现街头
□晚报记者 李征 报道
如果“微博拍照上传”活动的热度逐渐消退,流浪乞儿还会恢复常态重现街头吗?昨日,不少网友开始反思这个问题。
丐童穿梭于街头、救助站
“目前,对街头流浪乞讨儿童的救助主要依靠引导和劝说,而非强制收容和遣送,街头乞讨儿童很难彻底消失。 ”昨天,浦东阳光慈善救助服务社社长刘芳君接受采访时说,携带儿童乞讨的成年人利用法规的漏洞,在街头和救助管理站之间“自由穿行”。
浦东阳光慈善救助服务社是一家专业民间社团,职责之一就是协助浦东新区民政局及新区救助管理站救助街头流浪儿童。刘芳君介绍,“我们通常要先问一下丐童是否有家人,我们没有权力对他们进行DNA检测;如果他们答应,我们则会把他们一起送至新区救助管理站。 ”不过,他们被送至救助管理站,工作人员同样不能强制对他们收容或遣送,而是再次引导和劝说,对方往往拒绝遣送,之后就可能重新回到街头,周而复始。
建议“强制收容”丐童
记者从多位专家处获悉,此前,《城市生活无着的流浪乞讨人员救助管理办法》在2003年施行后,原先 《城市流浪乞讨人员收容遣送办法》被废止,全国各地的收容遣送站将转变为救助站。新办法的出台使得“收容遣送”成为一个历史名词。
复旦大学社会学教授于海也表示,目前国内没有专门针对流浪儿童的救助法规,基本上就是儿童与大人混在一个法律框架内。解决流浪儿的问题,首要的责任还是在政府,仅有一部笼统的流浪人员救助管理办法显然是不够的。此外,一部分流浪儿就是留守儿童发展而来,要减少留守儿童,重要是消除城乡二元结构,这样,农民工到城市打工,找到稳定工作后会有中长期计划,导致留守儿童流浪的原因就会消除。
今年本市两会期间,已有代表提出应尽早出台 《上海市预防未成年人犯罪条例》。草案提出,应该将他们护送到专门的未成年人救助保护机构或流浪乞讨人员救助站,其中无法查明身份的,可由流浪未成年人救助保护机构和儿童福利机构安置。从现实情况来看,“条例”草案提出的方案还不能解决实际问题。
对此,也有不少网友提出,可以考虑推动实施 “流浪儿童国家强制收养制度”。他们建议行政部门强制收养这类儿童,剥夺其监护人的监护权,由国家进行统一抚养,让他们回到课堂,接受和完成义务教育。
丐童解救后怎么办
有网友提出,即使来自贫困地区的丐童回到老家,回到课堂,或者被国家强制收容接受教育,但当初逼迫成人携带他们行乞的主要因素并未消失——家庭经济贫困、社会救助和福利体系的缺失等现实情况并未得到改善。
对此,专家认为应该在社会救助和福利体系上多做文章,无论是网络还是传统媒体,都不可能永远对于一个话题始终保持同一热度,“我们建议政府部门在完善社会救助和福利体系上多做努力。当然,经济上的改善才是根本性解决问题的举措,绝大多数携家带口进城乞讨者都是来自贫困地区,如果能设法帮助这些地区发展经济,那以后这些地区携带和利用儿童进城乞讨的现象就会越来越少。 ”
记者探访 疑暂避风头 丐童“一夜蒸发”
□记者 钱朱建 王翔
晚报讯 昨天,记者来到上海火车站、七浦路、徐家汇等人流量密集区域,根据网友提供的线索,过去曾多次在这里碰到丐童。然而,昨天,记者多番查找,除看到部分老年乞讨者,并没有看到一个丐童。一些市民认为,最近新闻里都在报道解救乞讨儿童,丐童“一夜蒸发”,这很有可能是背后的操纵者暂时避风头。
昨天下午,记者首先乘坐轨交1号线来到徐家汇,这里地下通道密布,人流量大,过去常有乞讨人员出没。然而,昨天记者逐一走过每个出口通道,没有发现一名乞讨人员。随后,记者又来到上海火车站南广场,在通往太平洋百货的天桥引桥段,两名60多岁的乞讨者坐在阶梯上,手里拿着一只方便面碗,逢人便点头行乞。当记者蹲下,试图了解附近丐童去向时,两人拿起手里的碗扭头就走。
据了解,从去年至今,本市铁路列车未发现拐卖儿童情况。据介绍,针对目前全国打击拐卖儿童的形势,铁路警方将加派警力,除防止拐卖儿童的人贩子混上列车,更重要的是防止有人贩子通过列车混进本市。
拍客口述 潜伏一月、智斗“丐帮”,救出盲童乞儿
□晚报记者 李一能 报道
兔年伊始,在微博上发起的“随手拍照解救乞讨儿童”引起了公众的关注。许多人拿起相机加入解救乞儿的行动,其中不乏许多职业视频拍客的身影。他们拍摄了大量丐童的视频,经视频网站和微博广为传播,让下一个“彭高峰奇迹”成为可能。
糟糠宝宝(网名)是上海为数不多的职业拍客,自从春节前微博“随手拍照解救乞讨儿童”的行动发起时,她就一直关注着。但节后,当她拿起摄像机在大街小巷寻找丐童时,却发现已经极少看到孩子们的身影,丐童们似乎被藏了起来。 “我现在非常担心那些孩子的状况,平时讨不到钱,就吃不到饭或招来一顿打,现在不能出来乞讨,可能情况会更糟。 ”
民间力量解救丐童难度大
糟糠宝宝回忆起一年前一次拍摄志愿者解救丐童的行动,那位志愿者用了一个月的时间解救了一名乞讨的盲童,最后虽然成功,但花费了巨大的成本,这远非一般人能够承受的。 “这场‘小小的胜利’在冷酷的现实面前显得微不足道,民间力量发起的解救丐童的行动难度和阻力很大,虽然精神值得颂扬,但前景并不能令人十分乐观。 ”糟糠宝宝认为,这场公众行动最终或许不一定能起到多少直接作用,但如果能够唤起社会各界对于丐童现象的关注,并能最终推动社会进步,那所有的努力都是值得的。
志愿者潜伏一月救盲童
“如果没有参与过,我也不会知道解救一名丐童是多么困难的事情。 ”糟糠宝宝说,一年前的一段拍摄经历,让她知道解救丐童并不是拍拍照片发发帖子这么简单的。一名上海志愿者在各地解救丐童,她的故事令糟糠宝宝震惊。志愿者姜女士花了数万元奔波于各地解救丐童,但真正成功解救的只有一个,一名被人叫做“小瞎子”的盲童,而且用了整整一个月时间。
“有人说现在微博解救丐童的志愿者大多不专业,我觉得那名姜女士堪称为专业人士,但人人做到她那种程度,几乎不可能。”糟糠宝宝说,那位姜女士在外地养病期间,在宾馆门口看到一群行乞的孩子,其中有一个叫“小瞎子”的盲人丐童唱了一首令人辛酸的歌谣:“啦啦啦,啦啦啦,我是讨饭的小瞎子,不分白天和黑夜,一边哭,一边讨,痛苦的生活向谁说,求求哥哥姐姐来救我……”歌声令她潸然泪下,于是决定帮他回家。
姜女士整整花了一个星期的时间接近这个孩子,渐渐获得孩子的信任,“小瞎子”告诉她,自己是离家出走的,流浪到了江阴遇到一个乞丐团伙,说是帮他找工作,于是就莫名其妙地变成了乞丐,一直遭到殴打和虐待,现在很想回家。由于之前的一次失败的营救经历,姜女士知道若把他送到救助站,十有八九会被乞丐团伙以亲属的名义领回。她随即做出一个决定,把孩子藏在宾馆,然后直接把他带回家。
历经艰险送“小瞎子”回家
在当地警方的协助下,姜女士雇了一辆车直奔“丐帮老巢”,在便衣警察的保护下,抱起“小瞎子”逃离了“丐帮”。当晚,她就把小瞎子带到派出所做笔录,然后联系到孩子的父母。在返回酒店后,姜女士发现自己已经被乞丐团伙盯上了,他们派人在门口盯梢,几次试图冲进宾馆抢人。两天后,姜女士和 “小瞎子”在化妆后偷偷溜出宾馆,甩掉了乞丐团伙后乘坐长途车返回上海。
在上海的十多天里,“小瞎子”和姜女士生活在一起,那段时间他一直都喊她妈妈,姜女士也把他当成亲儿子一样照顾。半个月后,“小瞎子”坐上了返回老家的长途车,姜女士也在不久后前往孩子的家乡探望了她的 “干儿子”。回到老家后,“小瞎子”有了新的目标,在流浪乞讨中他的音乐才华展露无遗,姜女士出钱让他去学习唢呐,当地人遇到红白喜事会请乐队,“小瞎子”也就有望找到可以养活自己的工作。
事后,糟糠宝宝陪伴姜女士回到当地,试图解救更多的孩子,但他们发现,自从“小瞎子”被解救后,所有的丐童都消失了,在周边城市一路辗转打听,都没有再见到那些孩子的身影。历时一个月,花费上万元,姜女士的救援行动只获得了一个小小的胜利。 “尽管如此,我还是被她的善心所感动,也对民间救援乞童的难度深有感触。 ”糟糠宝宝说,和一年前相比,现在有越来越多的人投入解救丐童的行动中,她也希望能看到越来越多的奇迹发生,但对前景还是没有抱太大的乐观。
拍客难以甄别丐童身份
在一年前的拍摄过程中,糟糠宝宝也了解了一些乞丐团伙的组织结构,每个团伙都有一个乞头,其他团伙成员可能是以家族为单位的,也可能是同乡。团伙中的孩子,有的是被拐来的,有的则是被哄骗或租来的,还有的则可能是成年乞讨者的子女或亲属。这种错综复杂的关系,让民间救援往往无从辨别,因为只有确定是被拐儿童,执法部门才能介入将其解救,如果是亲属关系或者孩子不愿意指认,往往管理部门也只能让“丐帮”成员将孩子领走。
“而且就算真的拍到了被拐儿童,并通过微博等方式找到了线索,也联系到了被拐孩子的父母,此时丐童已经不在拍摄地点了,乞讨者的流动性很大,很可能一天后就不在同一个城市,拍摄者又不能当场扣人,所以想要成功解救非常难。 ”
在 “随手拍照解救乞讨儿童”行动发起后,职业拍客们也相互联系,试图寻找到一些线索拍摄。视频网站为他们制定了一套解救的流程:先拍摄、后报警、再全程跟拍警方解救。糟糠宝宝和一些拍客觉得,这套办法只有理论上的可行性,拍客也是老百姓,没有办法甄别丐童的身份,这完全就是在博运气,如果能拍到一个固然很好,但几率几乎为零。
春节后的几天,当上海的拍客们上街寻找丐童时,他们发现理论上的可能性也没有了,上海街头的丐童似乎一夜之间都消失了,在路上和地铁里很少再能看到他们的身影。 “我有点担心他们的遭遇,对他们而言,不出来乞讨未必是好事。 ”糟糠宝宝说,在江阴一个丐童一天的指标是200元,若完不成就没饭吃或就是一顿打,如果不出来乞讨,很可能吃饭都成问题。
“个人的力量很有限,虽然现在参与其中的人越来越多,最后还是要引起有关部门的重视才能有所作为。”糟糠宝宝说,以姜女士的情况为例,她把营救丐童的经历在网络上公布后,受到了江阴市委的重视,随即开展了一场执法行动,抓获了15名涉嫌组织未成年人乞讨的涉案人员。
“关键是如何把这种重视变成常态,社会的关注点会转移,也不可能一直指望姜女士这样的志愿者孤军奋斗,如果行动的热情归于平淡,孩子们依旧回到街头乞讨,那一切努力也就白费了。”糟糠宝宝说,跨越2011年春节这场民间行动让她看到了希望,并为人们心中的善良和正义而感动,但同时也必须认识到,这是一个复杂的社会问题,要标本兼治,需要社会各界的思索和共同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