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晚上下班后,包工头李先生(右)都要把当日工资和手下工人们结清。
老家菏泽的张女士18岁就来到城阳一服装厂上班。当时托关系才进入的工厂,现在却严重缺工,这让现年已48岁的她经历了两条致富之路——组织老家的零散劳动力介绍给缺工企业,并按人头从中提取“介绍费”;带领老乡们承包流水线或车间,从工人们的薪酬中提取“管理费”,如今她手下有百名工人 ,每年可以从他们身上“抽成”三四十万元。30年时间,张女士经历了从“打工妹”到“包工头”的身份转变,也见证了找工难到招工难的变化。
30年,找工难到招工难
“我进服装厂是在30年前,那会儿工厂不多,乡下人都想像我一样到城里干活儿。”张女士口中的那段经历,很多人还记忆犹新。上世纪80年代,“进厂”、“包吃包住 ”是农民工最渴盼的时髦字眼。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社科院课题组的调查报告第一次用了“农民工”这个称谓。当时 ,到城市找工作要托关系走门子,国务院办公厅还曾经发出紧急通知,要求严格控制农民工盲目进城。
1993年,粮价放开,国家明确提出要发展劳动力市场,农民开始成倍进城。但进城之后,大家发现工作并不好找,没有工作的农民只能露宿街头,“盲流”的蔑称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叫开的,很多人至今都记得,这个词曾经出现在宋丹丹那个名为“超生游击队”的小品中。
不过,随着对外贸易的发展、外商投资的增加,中国的沿海城市包括青岛市的制造业迅速发展,上世纪90年代中期女工开始变得紧俏,很多人不再愿干小保姆一类没有技术含量的工作了。
张女士说,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老家的不少女孩初中毕业后,想方设法托关系找她帮介绍工作。尝尽农村生活之苦的张女士来者不拒,她依靠自己多年来积累的关系,几年间就帮上百名老乡谋到了岗位,她也成了乡亲们眼中有声望的人物。
打工妹变身打工女王
“其实近五六年来,很多工厂里就缺人,给老乡们找工作很容易,老乡们通过别的渠道找工作不放心,还是找我当中间人,而且对我感激不尽!”张女士表示,很多时候她给缺工的工厂介绍工人,工厂老板会给她介绍费。老乡们其实成了自己的“摇钱树”。
前几年在金融危机的影响下,大批农民工因为企业倒闭提前返乡,就此激荡20年的民工潮陷入低潮。自那时候起,很多农民工返城意愿大大降低,2010年以来的用工荒史无前例地凶猛。
青威路即墨段上的“鑫鹏服装厂”老板衣先生,最近正为用工荒发愁。本来和工人们说好正月初六(2月9日)上班,可一直到了2月13日,只回来30余名工人。2月13日,衣先生火急火燎去了贵州铜仁“投奔”还没回来的工人。2月14日下午,衣先生在电话里接受记者采访时抱怨说,在贵州招工也不容易,当地人对他不信任。尤其是衣先生开出月薪2000元至3000元的“天价”,更让当地人心中隐隐担忧,以为这可能是个骗局。除了几名老工人答应跟着自己回青岛外,衣先生只招到10余名新工人。
由于对工厂和中介的不信任,外来务工人员更希望通过熟人介绍工作。也正因为如此,像张女士这样的职业介绍人更吃香了,通过把老乡们成批介绍进城市工厂,她赚到了不少介绍费。
比开工厂还赚钱
因为中介活儿越做越顺,越来越多的企业主也开始找她帮忙,张女士的财路更广了。除了一次性的介绍费,张女士还能从其介绍给工厂的工人们身上长期收获用工“提成”。
一般来说,如果张女士给企业批量介绍工人,企业将会每天通过她给工人发放薪酬。作为“包工头”,每个工人她每天可以提成大约10元钱,100个工人每天就是1000元,一年下来,至少能提成三四十万,利润比开个小服装厂还丰厚,而且不需要成本,风险也几乎为零。
张女士一般会跟着工人一起在厂里干活,对工人进行一些基本的管理。但是像她这样的日结工,吃住问题一般由服装厂负责,包工头没有任何管理成本。“我一天收一个工人10元钱,也算是对工人们进行管理的一点回报。这个价钱还不算是最高的,我知道的一些包工头更狠心一些,一个工人每天提成十二三元钱,一年赚五六十万元钱并不困难。”
做包工头俨然成了张女士的事业,在企业招工难的当下,她的生意越做越大,甚至顾不上照看家人。她的儿子放在老家父母处,孩子放假后,才能来到青岛和父母团聚,也只有这个时候,张女士才舍得请上几天假,带着儿子到处逛逛。
张女士的丈夫原本在建筑工地干活,张女士当包工头后,感觉自己带领这百十来名工人有些吃力,便让丈夫离开了工地,专心做自己的助手,负责工人管理、后勤保障等工作。夫妻俩妇唱夫随,生活和事业都顺风顺水。“儿子几年后就高考了,我们不在家管束,他的成绩很一般,要是考不上大学,就让他和我们一起包活干。”刘女士说。
带领百名工人转战工厂
“后来有人跟我说大连服装业出现了‘日结工’,如果手头有工人,不如专门到缺工的工厂包活做,收入更加丰厚。”2009年冬天,张女士在朋友的建议下,带领着100余名老乡另立门户,她负责承接服装厂流水线上的工作,并对工人们进行管理;工人们则听她调遣,哪个厂缺工就到哪个厂帮忙。
有的服装厂按工作时间,和张女士结算大家的工资,还有的按生产量结算工酬。不管如何结算,张女士都要从中扣除“管理费”,“当然了,如果工人们对待遇不满意,例如活儿赶得太急太累,或者中午伙食太差等等,我肯定会代表他们出头,和厂主谈谈条件。因为跟很多工厂主都成熟人了,一般合理的要求我都还能帮大家争取下来。”
相比之下,服装厂老板的日子可谓窘迫得多。2月14日上午,记者来到城阳和即墨交界处的熙马服装公司时,车间里只有10余名工人在干活,几排设备都闲置着。公司负责人金先生给记者算了一笔账,企业招用的固定工工资也越来越高,还需要管吃管住 ,并给工人缴纳各项保险,除去各种开销,每名工人一年只能给老板赚5000元钱。一家拥有100名工人的服装厂,一年下来最多赚50万元钱,这些钱中还要扣除水电费等厂子运转所需要的各项开支,能剩30多万元钱就算不错了。
■观察
包工头打的是亲情牌
“工人病了,你是他的保姆,陪着上医院、陪他聊天;工人想家了 、受委屈了,你就是他的亲人,倾听他的心事,帮他出个主意;工人受了欺负,你更要是他的保护神,冲在帮他维权的第一线!”张女士有些委屈地说,干自己这一行,其实也很辛苦很操心。
“其实近五六年来,很多工厂里就缺人,给老乡们找工作很容易,但光找到工作不行,我还得教他们怎么干活,他们工作中若吃亏了,我也得帮忙尽量讨回来。老乡们总觉得通过别的渠道找工作不放心,还是喜欢找我当中间人,找到工作了还对我感激不尽!”
记者从多家服装生产厂家了解到,像张女士这样的“包工头”,自去年春天开始,在业内雨后春笋般冒出很多。很多企业生产规模大,工人缺口也很大,像张女士这样的“包工头”带领的“包活工”就成了“主力军”。“包活工”至少承包一条流水线,有的甚至承包一个车间或半个工厂的生产。
对于业内给予的“不劳而获”的评价,张女士并不认同。她介绍说,现在的工人见的世面越来越多,不像以前那样单纯、甚至可以随意“哄骗”。包工头和包活工之间的关系,需要用感情和利益共同来维护,能否让工人听命自己的安排,最能验证包工头的交际和管理水平。
张女士统领的队伍,既有刚毕业不久的妙龄少女 ,也有三四十岁的中年人,甚至还有比她年龄大的妇女。她告诉记者,现在劳动力短缺,导致工人的脾气见长,包工头全心全意对工人好,但稍微遇到不如意的事,工人们就可能撂挑子,甚至不辞而别。自己手下的工人都是老乡,领导起来还算省心,大家最多跟她发发牢骚 ,或者在干活时偷点懒,至今还没有人弃她而去,至于将来如何,则要走一步看一步了。
文/图 本报记者 焦恭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