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为救人受重伤续:父亲筹钱治病被质疑赚钱

　　8月7日，祖盼盼正趴在床上吃她最爱的汤面条，连汤带面吃了一大碗，这是少有的好食欲。记者 夏莉涓 摄

　　讯(记者 夏莉涓)4个月来，16岁的祖盼盼每天都会做同样的一个梦，梦里，她穿着新裙子和伙伴们一起在屋后的杜鹃河里摸河蚌，骑着自行车重新回到校园里……

　　但一觉醒来，她还是躺在床上，得依靠母亲的帮助才能翻身，在父母的搀扶下才能撅着屁股走路，由于“憋不住尿”，她的身下常塞着一块尿垫子。

　　祖盼盼不喜欢这样的自己，觉得“心里堵得慌”。烦闷时，她甚至想：要是4月10日那天自己不去救人，就不会这样了。

　　那一天，库尔勒市东站市场的铁门突然倒塌，倒塌的瞬间，祖盼盼用身体护住了两个孩子李慧玲、小古丽，结果自己身受重伤。

　　躺趴侧卧 手术后的日子

　　8月7日，落日的余晖让蜿蜒的杜鹃河波光粼粼。

　　祖盼盼一家租住的房子在库尔勒市东站市场的西北侧门附近，离杜鹃河不足百米。

　　市场西北侧门附近是一溜与市场围墙平行的平房。离大门约三四米远的两三间平房前些日子已被拆除，废弃的砖瓦尚未清运。

　　李慧玲，和祖盼盼、小古丽一同被压在铁门下的小伙伴，原来就住在这里，现在因为房子被拆已经搬走了。

　　事故发生后，倒下的市场侧门已经被重新焊接起来，而且不能再通行。

　　祖盼盼的家住在与拆迁房屋毗邻的剩余3间砖瓦房的尽头。不规则的木板和篷布从房檐搭至市场围墙，让原本不长的走道显得幽暗狭窄。

　　两张床、两把凳子和一把椅子，19寸的纯平电视机是祖盼盼家最值钱的物件，还有半人高的冰箱，“是别人给的”。

　　屋内，部分墙皮脱落，床旁的墙壁上贴满了福娃的海报。

　　祖盼盼瞅一眼头顶悬挂的挂历，大声地说：“8月29号要开学了。”

　　祖盼盼说，当躺得背部有些麻痹时，她需要紧扒着床头，在妈妈的帮助下才能转成侧身躺着。要是翻身姿势不对了，她就会“啊！疼”地大声喊，可等身子翻好了，她会笑着说“这样就舒服了”。

　　当晚，家里吃的是汤面条，这让祖盼盼很有食欲。她趴在床上连汤带水地吃了一大碗，中间还让小姨王娜给自己添了点面汤。

　　看着女儿食欲好，祖盼盼的妈妈王莲很高兴，“好久都没这么吃了”。而这，只是祖盼盼曾经饭量的一半。

　　对于腰部不能活动，全凭两支胳膊支撑身体的祖盼盼来说，她在床上能做的3个动作是平躺、趴着、侧躺。通常，她会趴着吃饭、喝水、做习题。

　　吃完饭后，祖盼盼在小姨王娜的帮助下刚侧过身来，就大喊道“妈，我想尿”，她再一摸裤子和身下的垫子，已经湿了一大片，“我刚感觉到了，可憋不住”。

　　王娜帮着换裤子时，祖盼盼一个劲儿地笑，以掩饰自己的尴尬。同时，她努力配合着小姨，皱着眉，忍着疼，她想尽量让腰抬起来，却有些徒劳。

　　4个月 祖家人的困窘

　　4月23日出院后，祖盼盼几乎就没有离开过床，因为“医生说要卧床休息两个月”。

　　在此期间，多家媒体都对其进行了报道(本报也于7月21日在A17版以《铁门砸下瞬间女孩护住两幼童》为题对祖盼盼的事进行了报道)，祖家也先后收到了来自社会各界近18000元的善款。

　　近两个月后的复查，祖盼盼没有像预料般好起来，医院门诊回执上仍然要求，“全休一个月，避免脊柱剧烈活动”。

　　她开始尝试坐起和下地，但“腰一直起来就特别疼”。

　　坐在凳子上时，她会把双手支撑到膝盖上，尽量减轻腰部的负担。走路需要两个人的搀扶，她的屁股与腿几乎成了直角，踉跄前行，每挪动一小步似乎都要向前栽下去。低下头，她会喊疼，抬起头，却仍皱眉笑着。这样的运动，她每次只能坚持几分钟。

　　孩子缓慢的康复让父亲祖德才再次焦躁起来，他开始找各相关部门，到处筹钱。“有捐款呀，为啥还这样？”开始有人怀疑他筹钱的目的。在多次碰壁后，他又专程返回河南老家，希望能寻得帮助。“可老家政府的人，不相信这样的事情竟然会没人管。”祖德才说，他只好再次回到新疆。

　　这期间，他被人说是利用女儿赚钱，也被人指着鼻子骂过“刁民”。

　　“我不是刁民，我只想多筹点钱，带娃娃再去大医院看看。”祖德才说。

　　6月底开始，祖盼盼发现自己“夹不住尿了。”“睡着睡着，身子下面就湿了。我就躺着不动，想把湿的地方暖干。”

　　后来，当无法动弹的祖盼盼嚷着要洗衣服时，这个秘密被妈妈王莲发现了。“她说是出汗，可出汗哪有出这么多的”。

　　祖盼盼的父亲来自河南新蔡县，不识字，开车是他惟一的技能。女儿受伤之初，他还坚持上班，却出了车祸，只能歇业在家。

　　少了收入，家庭的担子突然变得沉重很多，没有上过学的父母并不知道要在女儿面前回避情绪的宣泄。王莲曾在一怒之下叫祖盼盼是“扫把星”。祖德才也会时常埋怨：“让你多事，人家现在好好的，你咋办？”

　　自从女儿受伤后，祖德才瘦了7公斤，由于情绪紧绷，他经常会手脚并用、咆哮着向来人倾诉一家人的经历。每当这时，王莲就会安静地坐在门后的椅子上。

　　每次看到父母发脾气，祖盼盼会捂着眼睛，从指缝往外看人，鼻头是红的；或是抠自己的手指头，手上、胳膊上已经被无端地抠出来了不少伤痕。

　　受伤之后没多久，小古丽一家就搬走了。让祖盼盼有些难过的是，他们走的时候没打招呼。

　　身体迟迟不见好转和小古丽一家的悄然离开，让祖盼盼的心态发生了变化，“要是残废了咋办？”她有时会后悔当时救人的“冲动”，但有时又会惦记被救的小古丽现在在哪儿，过得好不好。

　　当时一同被压在铁门下的李慧玲，虽然因为房子被拆搬家，但每隔一两天，就会来看看祖盼盼姐姐，帮祖盼盼喂喂小狗，陪她聊聊天。

　　对于李慧玲来说，盼盼姐不仅是铁门倒下那天提醒自己快跑的救命恩人，“有一次我爸生病了，家里人都到医院去了，我一个人蹲在门口哭，是盼盼姐姐带我回家，给我做饭，还教我做作业的。”她说。

　　面对质疑 盼盼悲伤得哭

　　在事故发生4个月后，库尔勒东站市场里的商户们仍不时会提起女孩祖盼盼的事，担忧着她的命运。

　　“真傻，救了人自己却没好下场！”

　　“可她救的是命哪！”

　　“那又怎么着，她下半辈子谁管？”……

　　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商户们都记着4月10日当天，铁门倒下时的震撼，“跟地震了一样”。

　　记者走访的10个商户大多表示：“当人们把倒下的铁门抬起时，小古丽是从祖盼盼支撑的双臂中爬出来的。”

　　但最先到达现场的祖盼盼的李姓邻居则表示，当时，祖盼盼蜷缩着坐在地上，小古丽背朝着祖盼盼，两个人之间的距离约有20厘米。

　　尽管李先生的说法有些与众不同，但他也坚持认为是祖盼盼救了小古丽，“盼盼这孩子老实，不会说谎”。

　　随后记者发现，各媒体对事故发生前的报道竟有不同版本，既有跳皮筋，也有去买菜的路上。

　　而祖盼盼告诉记者的是，当天早上她给自行车链条打完润滑油后，将润滑油还到了李慧玲家，看到小古丽和李慧玲在几米外的市场大门玩，就也加入了她们的队伍……

　　“为什么不一样？”面对记者的质疑，祖盼盼哭了，她承认确实曾说过，是出门买菜路过时救的两个孩子，“可救小古丽是真心的，不然我肯定能跑出来”。

　　祖德才用拳头砸着脑袋说，事发前娃娃们在外面跳皮筋的事情他真的不知道，“只记得老婆要出去买菜时，盼盼是跟着一块出去的，没多久就出事了。”所以，后来记者采访时，就这么说了。毕竟，这是事发前家人最后的接触，就让孩子也跟着这么说了，“可，真没撒谎”。

　　随后，祖德才还原了事件的经过——祖盼盼早上打理自行车后将润滑油还回，看到小朋友们就一起跳了一会儿皮筋。随后回到家里，又跟着妈妈去买菜。王莲进了市场，祖盼盼则留在市场大门处玩。不久后，大门就倒了。

　　对于事故的发生，库尔勒东站市场的负责人说，需要等到法律界定责任划分。“我们已经垫付了两万多的治疗费用，仁至义尽。”对于祖盼盼目前的状况和今后的治疗，“要看事情发展而定”。

　　8月9日，祖盼盼再次到医院复查。“爆裂性的压缩性骨折，骨头还未完全长好，恢复得比较缓慢。”解放军第二七三医院骨一科主任说，祖盼盼偶然出现的尿失禁，与她长期卧床和心理压力有关，“父母应该多鼓励孩子，让她有康复的信心，孩子是能够康复的”。

　　盼盼的床头放着上学期的英语和数学习题集。里面除了做了一半的习题外，每隔几页就会出现一个手绘的背着书包的小女孩，“画得不好看，就是，我想上学”。

　　无聊的时候，她还会不断拨弄自己的头发，把头发编成一个个的小辫子，再一个个解开。或者从一旁桌子的抽屉里，翻出一面半个巴掌大的小镜子，照照脸上有没有新长出的小痘子，“好久都没洗过脸了。”盼盼说，表情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