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孤零零地躺在病房里。
87岁的仰老太患有严重的精神分裂症,一直在合肥市四院治疗,家人也照看得好好的。可是自从9月初老太在病房摔成骨折后,家人就不再来了。
别的病人都有家属看护,唯独仰老太一个人,孤零零地住在病房里,除了医生***偶尔来看看,再没有别人来了。老人很孤单,一直念叨着想儿子。
就在前两天,老人的家属终于来了,可他们一来就直接去找病区主任张许来。“他们和我吵,说只要给15万元的护理费,就将老人接回家中照顾。”
双方最终没有达成一致,老人依然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病房里。
■“弃母”事件
一个月前,87岁老太被“遗弃”医院
12日下午,记者在四院心理科二病区一病房里,见到了今年87岁的仰老太。老太太很瘦,双腮凹陷,正躺在病床上输液,一只胳膊露在被子外,时不时地比划着什么。由于老人身体虚弱,旁人只有将耳朵靠近她的嘴巴才能听清楚她在说什么。
***长王玉梅告诉记者,老太患有严重的精神分裂症,病史已经有40多年,8月29日到现在的这次是老太第19次住院接受治疗。老太刚来的时候思维混乱,时常打人骂人。
“我们这是开放式病房,住院的话必须要有人陪护。”王玉梅说,老太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一开始他们都很勤快地轮流陪护。但从9月9日开始,除了小儿子隔一段时间来看一下老太外,老太的大儿子和女儿就再没有来陪护过。
王玉梅说,老太在被家属“遗弃”期间发生了严重的肠梗阻病症,消化不好,只能吃少许稀饭,缺乏营养,目前只能靠注射营养液补充营养。
无可奈何,医院带着老人上门找家属
“谁都有老的时候,他们怎么能不顾自己母亲的病痛,私自离开医院呢?”病区主任张许来说,老人摔伤后的一个月里,其他病房的老人们都有家属及陪护照顾,只有仰老太太的病房无人陪护。
张许来说,中秋节、重阳节,都不见老人的家属来看望她,看着病房里孤零零的仰老太,他们也不好过。而老太经过治疗,神志已经恢复了许多。因为长期没有见到家人,她曾多次示意医护人员打电话给她的儿子。但老人的儿子在接了一两次电话后,就再也不接电话了。“打她两个儿子的电话都不接,我们只能带着老太去找他们了。”
为了让老人看看儿子,10月10日,在医护人员的陪同下,张许来将老太带到了其小儿子程先生的单位。但当时他们并没有见到程先生本人,只是和程先生单位的领导说明了情况。
一气之下,老人家属到医院打了***
但事情并没有到此结束。第二天,也就是10月11日,老太的两个儿子和大儿媳妇三人出现在医院里。“当时是上午的查房时间,他们一来就去找张主任。”***长王玉梅说,一个月没来过医院,这三人到医院后第一个想见的人却不是老母亲。
“他们和我吵,说只要给15万元的护理费,他们就将老太太接回家中照顾。”张许来说,对于家属的这个要求,医院根本不能接受,于是双方起了争执。
“当时,一个女***恰好从办公室出来,结果被老太太的大儿媳从后面一把拽过来,打了一巴掌。”王玉梅说,那个***当时被打蒙了,而围观的病人和家属越来越多,不得已,院方报了警。
对此仰老太的小儿子程先生称:“当时嫂子是要打***长的,因为将老太带到他上班的单位这个‘坏主意’是***长出的。”由于***都戴着同样的帽子,而且是从后面打的,所以打错了。打错后,嫂子向这名***道了歉,但嫂子也被人踢中了下身。
据当时出警的三里庵派出所***介绍,从他们目前掌握的信息看,老太的大儿媳妇的确动手打了***,但没有听说医护人员动手。
■争论焦点
“遗弃”老母亲是因为“医院不负责”?
为什么一开始有家属轮流陪护,而后又会突然“集体消失”呢?王玉梅介绍,这是因为9月8日深夜,老太在住院期间跌了一跤,摔成了股骨颈骨折。老太的家属认为,是因为医院将病房的灯关了,导致老太受惊才跌倒的,要求医院承担责任。
老太的大儿子马先生告诉记者,他们也不想老太在医院没人照顾,但老太跌倒后医院不愿意承担责任,让他们没有其他好办法了。“老太没有睡觉,为什么要将灯关掉?”
马先生说,母亲摔伤第二天,做检查后知道是骨折,四院就要求他们给母亲转院,去别的医院做手术。手术费要家属承担。他们考虑到母亲的身体状况不适合手术,以及医院不愿意支付费用问题就拒绝了。
由于医院不愿意承担责任,他们在一气之下,便没有再来陪护母亲。事后他们也曾经和医院商量,但医院让他们去打官司,双方最终没有达成一致。
是医院关灯所致还是家属疏于看护?
关于老太在医院摔倒责任一事,医院怎么说呢?
“当时是晚上12点至凌晨的时候,老太由于睡眠差,行为乱,从床上爬起来后,摔倒在病床边。老太的大儿媳那天负责陪护,她当时还睡在床上。”***长说,由于仰老太的病房是一个套间,外面还有病人,所以等老太睡觉后,为了不影响其他病人休息,就将大灯关了,留了卫生间的灯亮着。因此,医院坚持认为:老太摔倒和关灯没有关系,而是家属“疏于看护”。
说着,院方拿出了两份老太在入院时家属签署的文件,包括一份《合肥市第四人民医院陪护风险告知书》和一份《开放病房住院病员、家属及陪护须知》,其中都要求陪护人员24小时不间断陪护,以防止病人出走、冲动伤人、自伤、消极和跌伤等意外。
张许来称,专家会诊的结果是建议仰老太尽快手术,因为老人年龄大了,骨折后无法自行愈合。医院希望病人家属尽快为老人转院治疗,减轻她的痛苦,但家属拒绝签字。
最后,家属离开了医院,留下了处在病痛中的仰老太无人照顾,让人无法接受。张许来说,医院不推卸自己的责任,但在这个事件中,医院“并不承担主要责任”,所以对于老人家属要求“给15万元就将老太带回家中照顾”的要求不能接受。
■僵持不下
家人坚持要赔偿,老人仍独自在医院
仰老太的大儿子在电话里告诉记者,15万元是护理费、误工费、营养费在一起,按照老太还能生活5年来计算的。说着说着,电话里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称不愿意再和记者解释,匆忙挂断了电话。
随后,记者联系了老人的小儿子程先生,他告诉记者,母亲在30多岁的时候就得了精神病,后来一直是子女在照顾,“如果我们子女照顾不好,老太太也不会活到80多岁。”
程先生说,按照老人没有摔跤前的身体状况,再活5年不成问题。现在按照2年计算,一年2万元的护理费,医院至少得支付他们4万元钱才行。
“给我们4万元护理费,我们就将老太带回家自己照顾,欠医院的费用,我们另外给。”程先生说,接下来他们还要和医院进行协商。
本报记者 李玲芳/文 高博/摄
■记者手记
谁都有老的时候
结束采访时,仰老太依然在打点滴,老人一只干瘪瘦弱的手一直伸在空中,似乎想要抓住从身边走过的每一个人……
不知这一个月来,仰老太的儿女们有没有过来看看母亲的念头,也不知,他们看到老母亲此时的神情会作何感想。
在记者看来,老人摔倒的责任是要认清,但以此为由,不再看护照料母亲,将其留在医院不闻不问,甚至打电话也避而不接,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老人的小儿子程先生曾说,老人很早就患有精神分裂症,“如果我们子女照顾不好,老人也不会活到80多岁。”此话不假,但老人摔伤后的这一个月里,他们的照顾又在哪儿呢?
“给我们4万元护理费,我们就将老人带回家自己照顾,欠医院的费用,我们另外给。”程先生的这番话,不能不让人心生疑惑,难道87岁的老母亲此时已经成了讨价还价的砝码?
“谁都有老的时候。”几十年后的我们,也是白发苍苍,也承受着各种病痛时,我们所渴望的温暖,应该也不外乎来自儿孙们的关爱吧。
离开时,再看一眼病床上的仰老太,此时她那渴望的眼神和想要抓住什么的手势,明天会得到满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