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7日下午,文姨在家里抽烟。此前她曾走上楼顶试图自杀,被小区治安员劝下。 邹卫 摄
2月7日下午,刘叔在自家的阳台上。这天他和妻子曾同时提到希望有人收养孩子。邹卫 摄
2月16日下午,广州湖滨小区,刘叔的妹妹和外甥小谢清理刘叔家的房子后,关上房门。本报记者 孔璞 摄
■ 人物简介
文姨,60岁。
刘叔,65岁。
2月10日早晨,广州越秀区,两夫妇跳楼身亡。先是文姨,后是刘叔。
文姨卖了20多年煤,刘叔是工人。他们的悲剧,从丧子开始。十多年前独子意外身亡,之后,文姨50岁高龄通过试管婴儿产下了双胞胎。
生活改变。孩子给他们快乐,养育带给他们辛苦,步步推进的生活,细节里携带着压力。
去年夏天,文姨因精神疾病住院,年底,刘叔查出抑郁症。
这对抑郁的夫妇从楼顶一跃而下,留下一对10岁的儿女面对未知的未来。
□本报记者 孔璞 广州报道
事后人们推测,在60岁的文姨跳楼两分多钟后,65岁的刘叔赤着脚、光着上身从9楼同一位置跳了下去。
此时,二楼他们的家里,一对10岁的龙凤胎儿女正在沉睡。过两天开学,这正是孩子们要起床的时候。十几米外对面楼的9层,是刘叔的大哥家,这正是75岁的大哥做饭的时间。
当天广州天气阴沉,气温不足10℃,云很低,微薄的雾气笼罩着整座城市,也笼罩着刘叔脚下的这栋居民楼。
这是2月10日清晨6点50分或稍晚一点。
由于前一天降温,早起的人比往日少了许多。悲剧的目击者之一是12岁的小随(化名)。她走出楼梯间时,看到墙边身着浅色家居服、面朝下躺着的文姨。
小随认识头发花白的文姨。这个初一女生起初以为老人摔倒了。她走上前,蹲下询问:“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没有回答,小随注意到文姨一只手微微抖动,上面有血迹。
小随正要起身求助,就在此时,一声巨大的闷响从后方传来。
那是刘叔。
“她成天都是这样”
大概两年前开始,文姨精神出现问题,常说有人放毒气害她。刘叔也在年前被查出抑郁症
120医务人员和警方很快抵达。
文姨和刘叔的一对儿女茵茵和亮亮,没有看到事发的现场,他们被好心的邻居和赶来的亲属拦在房间里。
窗外,5米开外,白布遮住了刘叔,雨棚遮住了文姨。他们相隔不过两米。
小区居委会的刘主任说,事发三天前,文姨就曾一个人溜到楼顶天台,被小区治安员发现,劝了下来。
文姨和刘叔是小区里一对“明星”夫妇,12年前,他们的长子意外去世,10年前50岁的文姨和55岁的刘叔通过试管婴儿生下了一对龙凤胎,被媒体报道后,整个小区几乎没有不认识他们的。
大约去年三四月起,文姨言行“怪怪的”,常说楼上的放毒气害她,还反映到居委会和派出所。调查发现没有什么毒气问题,亲属们意识到文姨的精神出了问题,将她送到医院治疗了两个月。
2月7日,文姨被劝下后,邻居们叮嘱刘叔多加小心,并通知了刘叔的妹妹家。在跟外甥小谢通电话时,刘叔声音平静:“她(文姨)成天都是这样的了。”
刘叔此时的精神状态也已不好,年前,他被诊断出抑郁症。
大年初二的家庭聚会,是小谢最后一次看到刘叔和文姨。他记得文姨那天特别热情,给每个人夹菜,刘叔则一言不发。小谢以为文姨病情好转了,不料十几天后传来了噩耗。
2月12日,刘叔和文姨的遗体火化。双胞胎姐弟的生活,随之成为重中之重。
两个孩子得到了社会和政府部门的关注。有一些单位捐款,越秀区湖滨社区居委会给姐弟俩申请了低保和孤儿养育费。
两姐弟还得到了他们曾经的幼儿园老师、教育专家徐西周的帮助。徐西周教授告诉媒体,他们可以免费一直读完高中。目前两个孩子被安排到番禺一所小学,到了周末,几个亲戚轮流接他们回家。
2月17日早晨,两个孩子在徐西周家吃早餐,吃到了白煮蛋。徐西周许诺每天早晨都煮蛋给他们吃。亮亮高兴地一拍巴掌:“那我们就可以天天吃‘妈妈’了。”
面对徐西周不解的目光,茵茵说,“我们妈妈的小名叫‘鸡蛋’”。
徐西周注意到,亮亮表现正常,从悲痛地大哭到默默流泪。茵茵则既不哭泣也不提及父母。医院找到心理学专家上门辅导,茵茵也拒绝。
徐西周怕茵茵无法直面事实,情绪无法疏导。他说,但又不能贸然提及,只能等茵茵自己愿意面对。
早晨,最后的追赶
刘叔生怕文姨再偷跑出去,睡在了客厅的沙发上守着大门。文姨还是再次冲出了家门
2月16日下午,刘叔家里,亲戚们正清理杂物,以便尽快出租。
这是间60平方米南北通透的两居室,房间里破旧凌乱,木家具上随处可见划痕和掉漆,一架旧梯子架在墙上。
“家具都是捡的和邻居送的,梯子是从老家搬过来的。”外甥小谢说。
阳台被改造为厨房,阳台门一关,房间内光线暗淡。文姨在连接客厅和阳台黑黢黢的过道上放了张小床,得病后,她就睡在那里。她对面的客卧用来放她捡来的破烂。孩子做功课的课桌放在大门口,那里光线最好。
孩子的三好学生奖状和全家福都挂在书桌上方。客厅和卧室有三个钟表,分别指向三个时间,但没一个准确。
“家具和钟表都是捡的和邻居送的,梯子是从老家搬过来的。”外甥小谢说。
过去刘叔陪两个孩子睡在主卧。朝着二楼平台的客厅和卧室都没窗帘,卧室的窗户用一块花布遮掩住一半。
2月7日被从楼顶带回家后,文姨情绪十分低落。她打电话联系了《南方都市报》的记者,请对方帮忙为孩子找收养的家庭。
记者刘黎霞记得文姨很焦虑,坐在窗前不断抽烟。刘叔叹气说:“你看她,像抽鸦片一样麻醉自己。”
刘叔和文姨一起语无伦次地抱怨,不会给小孩子做饭,希望有人收养小孩,有人要拿毒气害他们,水费一个月超千元……
刘黎霞意识到文姨和刘叔都有精神方面的疾病。离开时,她叮嘱居委会多照看这个家庭。居委会的工作人员和刘家的亲戚也轮流到刘叔家。
2月9日,刘叔的妹妹和外甥小谢到刘叔家。那天,文姨还是情绪低落,刘叔看着还不错。小谢教他使用电饭煲,他站在一旁耐心听着。
当晚约8点,亲戚离开后,文姨到楼下小店买了包烟。得病后,她的活动空间局限在家里和门前平台上,这是她不多的“远足”。小店老板记得文姨“看起来怪怪的”。
2月10日早晨5点,刘叔被急促的敲门声吵醒,一名晨练的邻居发现文姨上了楼。跟邻居将文姨从顶楼带下来后,刘叔生怕文姨再偷跑出去,于是睡在客厅的沙发上守着大门。
文姨还是再次冲出了家门。从虚掩的大门及刘叔跳楼时赤脚裸背的情形看,当时他是匆忙追了出去。
文姨身体结实,爬8层楼,144层台阶,当刘叔爬到顶楼时,看到的是文姨的背影还是空荡荡的天台,已不得而知。
9楼的楼顶是这个小区的制高点。站在天台上四望,会发现这里其实是繁华城区的洼地,附近林立的高楼将这里圈成谷底。
这里住的大多数是生活清贫的回迁户。
文姨从天台上消失约两分钟后,刘叔也离开了天台。在他们最后站立的地方,如今一个小小的花盆供着几炷香。
想要一声“妈妈”
长子去世,没人再喊妈妈,文姨无法承受。50岁时,她通过试管婴儿产下一对双胞胎
刘叔家的“洼地”生活,是从长子刘岳君意外去世开始的。
那之前,刘叔在工厂上班,文姨运煤赚钱,做了20多年的“煤佬”。
刘叔的侄子刘伟民记得,堂哥刘岳君学习不算好,但很会做事,也肯吃苦。年纪轻轻就开了个卖电脑的档口,生意红火。
开档口的20万元,是文姨靠运煤和省吃俭用一分分攒下的。
1999年夏天,20岁的刘岳君意外身亡。文姨在屋里哭了很多天,再次出屋时,把刘伟民一家吓坏了,乌黑的头发变得雪白。
“儿子去世以后,再也不会有人这样甜甜地叫我一声‘妈妈’了。”在后来接受媒体采访时,文姨说,这是她无法承受的。为了这声“妈妈”,她决定尝试试管婴儿。
2000年12月,广东省妇幼保健院生殖健康与不孕症科副主任黄翠玉第一次见到文姨时,不敢相信这个满头白发的妇人只有48岁。黄翠玉觉得她看起来有60岁。
48岁对于做母亲而言仍嫌太老了。黄翠玉一再解释年龄对生产风险和试管婴儿成功几率的影响。文姨有备而来,她强调自己符合政策规定,而且有钱做试管婴儿。
其实文姨的积蓄大部分随着长子去世打了水漂。做了试管婴儿后,陷入赤贫状态,连住院生产的钱都捉襟见肘。文姨没向医院求助,在怀上双胞胎后,她还坚持运煤,也替人扛煤气罐上楼,一层楼加收5毛钱。 2002年8月,当记者石磊见到文姨时,她打着赤脚站在地上,没有丝毫孕妇的顾忌。此时她干活已很吃力,不过仍不提向社会求援。“我自己有本事慢慢挨,挨到承受不了为止。养到我自己没本事为止,我现在不对社会有任何要求。”
记者报道文姨后,医院免除了生产和检查费用,许多人捐钱捐物。
怀孕期间的文姨是开心的。黄翠玉看着她的头发由雪白逐渐变为花白,人也恢复了几分青春模样。每次到医院产检,文姨的笑声都震得人们纷纷探头看。
2002年10月8日,文姨生下一对龙凤胎,姐姐茵茵,弟弟亮亮,体重标准,身体健康,容貌清秀。
“带孩子比卖煤辛苦”
文姨抱怨活总是做不完,小孩子总生病,花太多钱,幼儿园补习班钱太多……抱怨完,又风风火火去干活
从2002年底开始,湖滨小区的居民,经常看到刘叔推着一对小朋友散步。他会向每个问候的人介绍一对儿女。
女孩皮肤白皙,下巴尖尖;男孩比女孩壮硕,小脸红扑扑的。“真有福气。”刘叔每次出门都能听到几次这种话。
不过抚育孩子让文姨倍感辛苦,她曾跟记者说,“带孩子比卖煤辛苦”,“一天只能睡5个小时”。
孩子稍大点后,文姨又外出干活。她和刘叔一个月有两三千元收入。
随着老城区煤气管道改造,用煤的人家越来越少。文姨只好放弃了从事20多年的职业。她开始打短工和捡废品。
2004年,石磊到文姨家拜访,发现家里乱糟糟的。文姨面露疲态,说,活总也做不完。
接下来的三四年中,石磊每次拜访几乎都会听到文姨抱怨:小孩子总是生病,花太多钱;幼儿园补习班钱太多,交不起;楼下餐馆油烟味太重……抱怨完,又风风火火去干活。
每当孩子做错了事,文姨总大声训斥。没人听到过她夸奖小孩,每次别人夸,她手一挥:“唉,就那样。”
刘叔待孩子很温和,常常一连几个小时默默看着孩子玩耍。
文姨和刘叔告诉石磊,自家家境不好,所以一直教育小孩:“我们不如人家,不要和别人比,也不要去招惹别人。”
两个孩子显得很安静。石磊问话,他们几乎不应答,躲在角落里,圆溜溜的眼睛一会儿看妈妈一会儿看石磊。只有文姨大声命令回答时,他们才说上一两句。
“生活才刚刚起步”
孩子读幼儿园的同时,文姨也在幼儿园找到份工作,她还跟煮饭的阿姨成了朋友
刘叔读过初中,对两个孩子的教育很重视。2008年1月的一个下午,他看到附近西周幼儿园的招生简章,他带着两个孩子去咨询。
刘叔一手牵一个孩子,走到徐西周教授面前,表示对幼儿园的教育方法很感兴趣。两个孩子看到陌生人,立刻都躲在父亲背后。
徐西周一边递糖给孩子,一边问:“你是孩子的爷爷吧?”刘叔笑着回答说,“我是他们的爸爸。我能给你讲讲我的身世吗?”
一个多小时后,徐西周决定免费让两个孩子到幼儿园读书。
文姨也在幼儿园找到一份打扫卫生的工作,一个月赚一千多元。和衣着整齐的刘叔不同,文姨常穿着宽大的家居服和夹脚拖鞋外出干活。文姨很快和煮饭的阿姨成为好友,两人越聊越开心。每天只要她在楼下出现,整栋楼都会听到她的大嗓门。
文姨和刘叔保持着节约的习惯,幼儿园的饭煮多了,文姨总主动提出带回家。她舍不得买水果,偶尔遇到卖烂水果的,会买上一堆,还会送到幼儿园来。煮饭的阿姨笑话她说,如今小孩金贵,谁家的小孩吃烂水果。文姨也不生气,说,我家亮亮就吃。
在幼儿园里,两个孩子最初不会和小朋友交往,后来在老师鼓励下,逐渐活泼起来。茵茵学了心算,亮亮学了画画。刘叔经常拿着孩子画的画给路过家门口的邻居看,一脸自豪。
2008年夏天,石磊最后一次拜访文姨家,她发现姐弟两个像小麻雀一样在她身边叽叽喳喳。文姨虽然牙都快掉光了,但一直瘪着嘴乐呵呵的,没有一句抱怨。
“最困难的时候已经过去了,现在生活才刚刚起步。”文姨说。
孩子课本“天书一样”
刘叔常常拿着书本看半天又放下,他已辅导不了孩子。文姨做的饭孩子不太喜欢,吃得慢又少
2009年,茵茵和亮亮第一次到小学报到时,刘叔就骄傲地向班主任梁老师提及茵茵会算三位数乘三位数的算数。梁老师让茵茵表演了一次,果然算得正确。
刘叔说,孩子总让自己出题,但超过十位数,自己就难以算清楚了。今后的学习还要靠老师多费心。
刘叔很看重孩子的学习,每天早晨7点半刚过,小姐弟就会被送到学校,几乎是最早到校的学生。
两个孩子的成绩都不错,在班里排十几名。在学校老师展示的照片里,两个孩子无拘束地大笑着。茵茵更是唱歌跳舞样样拿手,老师们都格外喜欢这对姐弟。
这对姐弟也有特殊之处。他们瘦小,个头比同龄孩子低一头;他们胆子很小,亮亮甚至怕吉娃娃之类的小狗;他们的校服往往又旧又大,显然是别人送的旧校服;他们上学放学从来不自己背书包,刘叔总是左右肩各一个。
梁老师曾委婉地提醒刘叔让孩子自己背书包,但刘叔总笑而不答。除了这一点,刘叔对学校“有求必应”,他督促孩子做作业,检查背课文,从不偷懒。
也是这时期,刘叔开始流露出焦虑情绪。每次梁老师留两个孩子在班里改错题,刘叔就会一脸愧疚地说他没把孩子辅导好,仿佛是自己的错。
他已经无法辅导孩子绝大部分的课程,尤其是英语,“跟天书一样,根本看不懂。”刘叔多次跟梁老师和邻居说。
孩子们的书桌就在门口。楼上的邻居林女士曾不止一次看到刘叔拿着孩子的课本发愣,看半晌又默默把书还给孩子,孩子往往很失望的样子。
有几次林女士不忍心,上前帮着辅导功课。她记得刘叔忙不迭地道谢,但声音里“听不出一丝高兴的感觉”。
对孩子们生活事无巨细的照顾,也令刘叔更力不从心。每次给孩子们洗完澡,他都累得直不起腰。邻居郭先生的孙子6岁已会自己洗澡,郭先生劝刘叔让孩子自己学洗澡,刘叔却担心孩子们会烫到自己。
孩子逐渐长大,不再安静听话,开始有自己的主意,并和刘叔文姨发生“冲突”。
刘叔的侄孙小林(化名)比茵茵和亮亮大一岁,三个人放学后总一起玩,小林常带着姐弟俩玩得昏天黑地。刘叔则要姐弟俩好好做功课。小林不止一次看到姐弟俩因为被要求做太久的功课而发脾气。
姐弟俩和文姨的矛盾主要在吃饭上。文姨做饭很粗,味道寡淡,当年在幼儿园工作时,大家最怕她帮厨。姐弟俩长大后不怎么喜欢吃她做的饭,每餐都吃得很少,很慢,还会抱怨。
徐西周教授说,孩子10岁后开始有独立的思想和行为模式,文姨和刘叔却没有“与时俱进”,还停留在旧的生活模式里,难免会产生冲突。而孩子们还不懂得体谅父母,所以会在不知不觉中伤害父母的感情。
“我顶不住了”
文姨情绪差的时候,常用头撞墙。孩子们很受惊吓。刘叔有天对梁老师说,“我顶不住了”
从孩子上小学起,文姨到隔壁楼大哥家做客时,看到小林,她往往会落泪。刘叔的大哥记得,文姨说,你都有孙子了,我们俩年龄那么大了,孩子却还那么小。“她想不通”。
亲戚们都劝慰刘叔和文姨,他俩退休金(社保)有4000多元,孩子上学不花钱,穿衣邻居给,不用过得那么节约了。废品也不必再捡,把家里收拾干净对孩子成长更好。
不过文姨闲不住且自尊心强,邻居们给钱,她不肯要,给礼物,她道谢收下,她最开心的是给她纸壳,可以拿去卖。
广州炎热多雨,文姨攒在家里和屋外的废品总散发出浓郁的臭味,街坊邻居不止一次投诉到居委会。为此不少邻居和文姨发生过争执。
去年初,在居委会劝说和制止下,文姨终于不再捡废品了。不过她病了,开始有幻听幻视,并妄想有人来毒害她。
广州市脑科医院临床心理科主任徐文军分析说,倔强的文姨当年最终采取试管婴儿的方式生下龙凤胎,主要是出于“心理补偿”,弥补丧子之痛。养育两个子女,经济压力肯定是有的,但应不是主要因素,“养育子女负担很重,有经济负担还有精神负担,既要开家长会,又要辅导功课,年纪大了精力就跟不上”。
去年6月,在治疗两个月后,文姨被接回家。虽然病情好转了不少,但仍需要刘叔照顾。文姨不按时吃药,病情反复。情绪差起来,经常会用头撞墙。
孩子们被文姨吓得惊恐,他们跑到大伯家里说,“我们的妈妈恐怕是个疯子。”刘叔从侄子刘伟民口中得知这些话,伤心不已,在侄子面前垂泪。
“老师,我顶不住了。”2011年10月的一天,刘叔突然对梁老师说道。
此时,刘叔开始睡不着觉,很快就确诊了抑郁症。外甥小谢经常看到刘叔一个人长时间坐在屋里发呆。
去年年底,文姨病情加重,经常提到不想活了。刘叔要把她送去精神病院,她抵死不从。刘叔经常到大哥家散心,他总向大哥保证:“我从来都不想死,我要是死了,谁来照顾两个孩子。”
事发后,刘叔的家人对刘叔的死耿耿于怀。家属们都更愿意相信,刘叔是因阻止文姨坠楼不小心被带下楼了,他们也这样告诉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