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戒断毒瘾讲述往事:曾卖掉儿子筹钱买毒品

曾经吸毒的小青如今开起了快递公司 记者 张龙 摄

　　本报记者 宋宁华

　　为了爱情，她曾经深陷“白魔”无法自拔；为了吸毒，她曾经将不满周岁的儿子卖掉，拿到钱转手便换来毒品“腾云驾雾”……这样听来令人难以置信的事，是小青的真实经历。如今，已经戒断毒瘾的她说起这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仍是拧紧眉头、面露痛苦。

　　幸运的是，因为丈夫不计前嫌的爱情，因为社工不戴有色眼镜的帮助，小青有了自己的家，还和丈夫合开了一家快递公司，并已走上正轨。“6·26”国际禁毒日前夕，记者来到小青的公司办公室。32岁的她瘦瘦高高，讲起10年间如戏剧般的人生经历，“我可以正视过去，但再也不想回到过去。”

　　画面回放

　　2001年的一天，上海的天空阴沉沉的，一名20岁出头的女子怀抱一个7个月的男婴匆匆来到约定地点。一对夫妻早已在这里等候，看到年轻女子，他们迫不及待地想抱过孩子，但孩子大哭起来。年轻女子硬着心肠将男婴塞到对方手中，孩子哭得更凶了，想挣脱陌生人的怀抱。女子接过对方给的1万元钱，扭头快步跑开。

　　年轻女子忍不住落泪了，但她的步伐却没有停住，更没有回头，而是直奔毒品交易点。

　　同魔

　　同期声

　　“就在父母离异、漂泊迷离之时，朋友带我到舞厅蹦迪，认识了一个当时我认为是‘白马王子’的男人。”

　　采访的话题从小青最不堪回首的这段往事开始。

　　“和许许多多走上吸毒道路的人一样，我也是在迷茫中误入了歧途。我是家中的独生女，从小在父母的宠爱下长大，还考上了金融会计的中专。”小青回忆，那时候金融是最“吃香”的专业，学校旁边有个证券交易所，她经常看到穿“红马甲”的证券公司员工进出，充满了羡慕，想象着自己将来也能有一份体面的工作，还有一份美好的爱情。

　　小青的生活从2000年开始大转弯。一直感情不和的父母在一次争吵后决裂了。“当爸爸告诉我母亲再也不会回来时，我觉得自己被抛弃了。”父亲因为做晚班、工作忙，无暇关心小青。之后，后母带着个小女孩上门，家中更加拥挤。小青觉得自己成了一个多余的人，她没告诉家人就退学了。

　　“就在我无所事事之时，朋友带我到舞厅蹦迪，认识了一个当时我认为是‘白马王子’的男人许山。”小青承认，这个男子长得很帅，很懂得“关心”、“安慰”她。当时，他在市区开了家饭店，没多久，小青就陷入了情网，无法自拔，和他生活在一起。“有一次我发现他在吸食一种白色粉末，他说是‘胃药’，还问我要不要来点。”许山说，这种药不但能治胃病，而还能放松舒缓，很舒服的。“我很好奇，便尝试了第一口。”但初次尝试小青却一点也不舒适，连着吐了好几次。许山解释，“第一次是这样的，以后就好了。”果然，当小青第二次、第三次尝试时，很快有了“飘飘欲仙”的感觉。后来，她追问许山，才知道这是毒品中最强的一种——海洛因。

　　糟糕的事情还在后面，同居后小青发现自己怀孕了，她高兴地告诉许山，并期盼着对方也为爱情的结晶感到欣喜。没想到，许山却“摊牌”了：他早有家室，孩子也上幼儿园了。

　　旁白

　　小青父亲 “我在女儿怀孕好几个月后才知道这件事，又急又气。但是既成事实也无法改变，当时许山因为吸毒，饭店倒闭了，我就拿了点钱给小青，让她快点去医院做人流手术。但没想到，已经吸毒成瘾的小青拿着钱，又换成了毒品。”

　　卖 子

　　同期声

　　“卖了孩子后，我天天抽自己的耳光，直到吸完毒品后昏沉沉睡去；第二天醒来看到孩子的玩具、想起这事就是钻心的煎熬，我已经不知道自己是人是鬼了。”

　　不知不觉，小青已是大腹便便。一天凌晨，她在剧烈的疼痛中醒来，马上叫醒了许山。许山的妻子是医生，所以他也有些医学知识，马上烧水为她接生。“我父亲知道了，连忙赶来，这时候孩子已经在家里出生了，叫来救护车，才剪断了脐带，送我到医院。”

　　“但我没想到，许山从此‘人间蒸发’，送我到医院后再也没有出现过。被抛弃的感觉再一次笼罩着我，我感慨自己怎么这么命苦，父母离婚，自己又成了未婚生子的单身妈妈。空虚痛苦中，我再次吸起了毒品。一边是哇哇啼哭的儿子，一边是浑身毒瘾发作，那段日子，真是生不如死！更可怕的是，在毒瘾的驱使下，那时的我，完全失去了人性和良知。”

　　没有生活来源的小青，先是把亲戚朋友送孩子的礼金用光，又开始变卖送孩子的首饰，到后来实在没办法就向父亲要钱。父亲把她关在房间，铁门反锁、电话掐断，后来干脆把她送到奶奶家，让家人帮忙“看管”。

　　在奶奶家，小青无意中得知有对外地夫妻因为生了几个都是女儿，想要个儿子，辗转找到小青，愿意出钱让小青把孩子“送”给他们。小青一开始明确拒绝，但毒瘾来临却如万箭穿心，这时又“安慰”自己，“我是单亲妈妈，或许对方能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呢。”于是，她同意了这对夫妻的请求，以1万元的价格“成交”。

　　旁白

　　小青母亲 “我发现小青有好阵子没有带孩子来看我，打电话给她也支支吾吾，打听下来才知道她居然把孩子“卖”了，我大声怒斥她，“天底下哪有你这样的母亲！你配做母亲吗？”小青父亲想方设法找到了卖孩子的中间人，用1.5万元钱把孩子重新买了回来。为了换回孩子，小青父亲低声下气地一家家去借钱，整整半个月，跑了20多家，才凑齐了钱。”

　　重 生

　　同期声

　　“我觉得自己还是幸运的，经历了那么多曲折，最终还有人接纳我，并给了我一个完整的家。在社工的帮助下，我重新回归生活的正轨。”

　　“一个偶然的机会，朋友为我介绍了现在的丈夫小峰。坦白说，第一次见面我对他没什么好印象，人长得其貌不扬，也不会哄女孩子。”但是，几次接触下来，小青发现这名男子总是默默地在她困难时候帮助她，她发脾气时也不吭声，甚至她每次毒瘾发作向他要钱，尽管他自己当快递员收入不高，也倾其所有。

　　一段时间后，小青觉得自己挺对不住这个老实人的，决定向他“摊牌”。小青单刀直入：“你知道我吸毒吗？”让她惊讶的是，小峰沉默了一会儿说，“知道的。”“知道还愿意和我在一起？”小峰点点头，却也反问，“你能戒吗？”

　　小青的心一下子软了，觉得多年来漂泊的心终于找到了归宿，连连点头说，“只要你肯帮我。”

　　在接下去的国庆长假里，小峰天天陪着小青，照料她的生活，监督她远离毒品。而小青也觉得生活有了奔头，下定决心戒断毒瘾。就这样，在认识3个月后，小青“闪婚”了。

　　禁毒社工吴东明等也在这时候出现了，听说小青为孩子报不上户口着急，便四处帮她咨询求助，最后孩子报上了户口；社工知道小青没有工作，经济窘迫，主动联系居委会，帮助她和儿子申请办理了低保。

　　当小青和小峰有了自己的孩子后，家庭负担更重了，两人有了自己创业的想法。开始时，快递公司一天只有十几元的生意，社工鼓励他们一定要坚持，还想方设法为他们争取业务。如今，快递公司也已经走上正轨。

　　“有人问我会不会重回老路，我说不可能。今天的正常生活对于普通人来说也许不算什么，但对我而言实在是来之不易！”

　　旁白

　　社工吴东明 “我从2004年跟踪帮教小青，她是一个因吸毒丧失理智的典型例子，毒瘾控制下居然曾做出了“卖子”的行为，可见毒品对人的危害之大。同时，她也是成功戒断毒品的典型。家人和社会的帮助成为她戒毒的最大动力，可见戒毒不仅仅靠强戒和药物治疗等外在手段，更需“心药”医。”

　　(文中当事人除社工外均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