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25日,罗代琼和刘厚鹏在牡丹园西里小区的一间潮湿的地下室里。
原标题:25岁姑娘背男友街头卖唱
牡丹园地铁站B口,长长的步梯,102个台阶。身高1米5多、体重90斤的罗代琼,经常背着1米7左右的男友刘厚鹏,沿台阶进出地铁。
8个月来,每逢外出,上下步梯、公交车,罗代琼的背,就是刘厚鹏的“轮椅”。
身患强直性脊柱炎,不能坐、不能上下楼梯的贵州小伙子刘厚鹏,一年前用一首《亲爱的姑娘我爱你》,敲开了25岁姑娘罗代琼的心门。
为帮男友筹钱治病,去年9月,罗代琼带刘厚鹏来到北京,街头卖唱。
近日,27岁的刘厚鹏架着双拐登上《中国梦想秀》舞台,他想实现自己的音乐梦,“治好病,向女友求婚。”
结实的双臂
牡丹园西里小区,一间约6平米、天花板上布满管道的地下室里,密不透风,空气污浊。罗代琼和男友来京后,就租住在这里。
5月16日14时,和往常一样,罗代琼准备好双拐,帮男友从床上一点点蹭着地面站起来,再将黑色遮阳帽低低地扣在头上。一手拉着音箱,一手搀着架着双拐的刘厚鹏,罗代琼走出小区。
从牡丹园到奥体中心地铁站,3站,需要完成一次换乘。地铁里,每每遇到步梯,罗代琼总会让男友“乖乖地别动”,然后先将音箱等放在步梯的另一端,再去背男友。
背男友时,她先咧嘴一笑,稍稍弯腰。不能弯曲身体的刘厚鹏木头一样压在罗代琼身上。一段20多个台阶的步梯,罗代琼气儿不喘,三两下就将男友背了上去。
罗代琼背上,刘厚鹏将双拐悬空,夹在罗代琼肩膀两侧。连月背男友,瘦小的罗代琼两臂长出了结实的肌肉。
认识到相恋
去年3月,在北京工作7年的罗代琼决定结束北漂生活,回到贵州金沙县的姐姐家。北漂7年,她做过保洁员,卖过水果,每月赚3000多元。
2011年6月一天晚上,正在散步的罗代琼被金沙县广场上的歌声吸引。广场上一个撑着双拐的男子,动情地唱《飞得更高》。正是刘厚鹏。
唱歌中,刘厚鹏突然来了兴致,邀请一名女孩一起互动。他选择了刚刚挤进人群,还有几分紧张的罗代琼。“美丽的姑娘,你愿意和我一起唱歌吗?”刘厚鹏主动向罗代琼伸出了手,望着罗代琼,深情地唱了一首《亲爱的姑娘我爱你》。全场雷动。
“抱一个,抱一个。”观众起哄。罗代琼半推半就给了刘厚鹏一个拥抱,红着脸,挤出场外。
次日,罗代琼早早来到广场上。散场时,她见刘厚鹏的父亲刘则远提着沉重的音箱和生活用品,有时候还要放下音箱,背着刘厚鹏。她就主动帮忙提东西,“他父亲头发花白,很不容易,我想帮助他做点什么。”罗代琼说。
交流中,刘厚鹏说,如果攒到钱把病治好了,他希望当一名专业歌唱家。这让罗代琼心生敬意,“他对生活充满乐观。”
第四天晚上,演唱快结束的时候,刘厚鹏告诉现场观众,他要离开金沙县。听到刘厚鹏要离开的消息,罗代琼“心里空落落的”。
第二日,金沙县淅淅沥沥飘着小雨。罗代琼一大早起来送别刘厚鹏父子俩。临走时,罗代琼掩面哭泣。
刘厚鹏父子俩来到了下一个城市——贵州仁怀。刘厚鹏到该地的一处广场唱歌时,惊讶地发现人群中的罗代琼。近两个月的时间里,罗代琼追随了刘厚鹏去了三个城市。2011年8月,俩人牵手。从此,罗代琼代替刘则远,背着刘厚鹏街头卖唱。
去年9月,两人来京。
爬出家卖唱
5月22日中午,贵州省织金县普翁乡杨柳河村。
头发花白的57岁农民刘则远,正在用新劈的竹条编织箩筐。他说自己一天能编两个,卖30多元。但一天30元的收入远远无法填补已经欠下数万元的债务。
2002年春,初中辍学后准备外出打工的刘厚鹏,觉得臀部到膝关节部位一阵抽筋,接着是钻心的疼痛。2007年到2009年初,病情恶化,刘厚鹏脊柱,腿,不能弯曲。两年来,整个人木板一样,瘫痪在床。
刘厚鹏被检查出患有“强直性脊柱炎”、“髋关节间隙变窄”,需要更换两个髋关节。给儿子看病,刘则远一家几年来已欠债10万余元。
2009年2月底,感觉“像一个废人”的刘厚鹏为不拖累家人,悄悄留了一张字条后,爬出了家门。3个月后,刘则远在贵阳车站找到正在唱歌的儿子,并决定陪他沿街卖唱。
与罗代琼一次偶遇,在刘则远看来是“喜从天降”,“这姑娘心眼好,懂事,勤快。”
5月22日,杨柳河村村支书何国志在电话中称,刘厚鹏患有强直性脊柱炎,之后刘家欠了数万元债务,2010年,他还亲手给刘厚鹏开了“村委会证明”信函。
近日,记者看到,“证明”显示,“刘厚鹏2002年患有强直性脊柱炎,久治不愈。望有关部门给予帮助为谢。”文末盖有杨柳河村委会公章。
陪他一起站
西单,动物园,西直门,陶然亭……背着刘厚鹏卖唱,罗代琼去的最多的地方是奥体中心地铁站B出口附近的广场。俩人的“轨迹”被奥体中心安检员周雅丽捕捉到,以至于让周“心酸得想流泪”。
奥体中心地铁站B出口广场,罗代琼将音箱放定,掏出无线话筒,以及一个被剪了的油瓶作为钱箱。打理完毕,刘厚鹏架着双拐,唱起了《水手》。
刘厚鹏背后3米处,罗代琼一直站着。在她看来,男友站着还要唱歌,很累,如果她坐着,心里不舒服,“得陪着男友一起站”。
俩人能在鸟巢毗邻的广场卖唱,并非易事。刚开始,因“地盘”等,罗代琼和刘厚鹏遭遇同行及其他游商驱赶,后来才逐渐被接受,附近游商甚至为俩人撑起“保护伞”。
同一个梦想
房东王树霞称,去年9月,俩人来到小区租住地下室,每月650元,每天卖唱。一天,王树霞实在忍不住,就问罗代琼,你长得蛮漂亮,为什么跟着他啊。“她总是笑,说是缘分”。
在贵州大方县,邻居杨可欣电话中称,罗代琼活泼爱笑,喜欢唱歌跳舞。“但没想到会找到这样一个男友。”
与罗代琼在北京一起卖过水果的原同事郑秀介绍,她和罗代琼相处4年,罗代琼心思细腻,很会关心人。“没想到会带来一个拄着双拐的男友。”郑秀称,见到俩人后,她当时特别诧异,几次劝说罗代琼放弃。之后,看着罗代琼和刘厚鹏幸福的样子,郑秀也不再反对了。
省吃俭用,俩人已经攒了2万余元钱。俩人商定,“等凑到了十万,得去医院看病。”
日前,得知刘厚鹏病情,北京侯丽萍医院为他做了免费检查。该医院风湿科主任医师贺亢称,经检查,刘厚鹏患有强直性脊柱炎,且髋关节坏死,需要更换髋关节,之后则是系列恢复治疗,整个手术、治疗需要花费近20万元。“如果顺利,三个月就能丢掉双拐,半年内身体得以恢复。”
俩人得知困扰10年的病情可以短期内康复,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咯咯笑了起来。
对于未来,两人拥有“同一个梦想”,罗代琼希望刘厚鹏能摆脱双拐,然后嫁给他;刘厚鹏则希望病好后娶罗代琼为妻,弯下身子为罗代琼洗脚,然后背着她,幸福地兜圈儿。
■ 对话
治不好,我会一直照顾他
罗代琼称,曾想过放弃,但一次次说服自己为爱坚持
:为什么会爱上刘厚鹏?
罗代琼:他的乐观生活态度打动了我,我觉得我能好好照顾他。这也许是一种缘分。
:你都背过谁?
罗代琼:我只背过刘厚鹏一个人。刚开始背时,双腿发抖,他个儿高,我矮,背他时他双脚耷拉着地,我很担心一不小心将他给摔了。背了近一年,我现在劲儿特别大。上下地铁楼梯,几乎不歇。
:和刘厚鹏交往,你父母知道吗?
罗代琼:我没有告诉父母,只说来北京打工,我担心他们不同意。以前我打工,每个季度总给家里寄钱,但现在一年没给家里寄过一分钱(笑)。
:你周围的朋友怎么看待?
罗代琼:我北京的朋友都不支持我,他们劝我放弃,我向他们借钱,很少有人借给我。但也有一些朋友了解情况后,对我们很照顾。
:媒体报道后,家人知道怎么办?
罗代琼:我相信他们会理解我的。因为我真的想好好照顾他,我认为这没有错。
:有没有想过放弃?
罗代琼:我和他偶尔也会有一些摩擦,也想过放弃,但我一次次说服自己,不能放弃。因为我爱他。
:想有一份自己的工作吗?
罗代琼:当然想,因为现在我所花的钱都是刘厚鹏卖唱所得。我感觉很惭愧。这是治病钱,只能尽可能节省。
:如果刘厚鹏的病无法治愈,怎么办?
罗代琼:如果治不好,我会一直照顾他。
本版采写/记者 申志民 实习生 萧辉
本版摄影/记者 周岗峰